脚下不停,不快也不慢,她从他们身侧走过。
宝生娘不清楚这是怎么回事,但既然对方没有为难宝生的意思,赶紧走是上策。她拉着宝生的胳膊,等走过才小声骂了他几句,无非是再顽皮的话,新年里不准出门。
娘姨经过徐仲九时,微微行了个礼,小声叫道,“先生。”她现在从明芝手上拿家用开销,日子是一样的过,还比从前做的活少了些,没什么不好。所以一声招呼之后,娘姨低头匆匆跟上明芝。
礼查饭店在五层的大厅有乐队现场演出,还有舞池,客人饭余下池一舞的也有。
明芝随手塞给侍应生一张钞票,“清净点的。”
侍应生知道来了阔客,低头哈腰把她们领到一处隔开的雅间。那处视线很好,既可以吃饭,又不耽搁欣赏外头的演出。明芝看了一眼菜单,叫侍应生选贵的套餐上。
侍应生看出除她之外另三个不是懂得吃西餐的人,便自作主张拟了菜单,算是中西合璧。主菜是腓力牛排,头盆芦笋、火腿,汤是奶油鸡丝鲍鱼鸽蛋汤,鱼盆是白汁鲑鱼,甜品是香草布丁,给宝生单独一份冰淇淋,明芝她们三位女士喝红茶。
明芝又点一瓶香槟。见侍应生刀刀叉叉的开始摆放,她摆手示意拿下去,“不用这些,每人一付碗筷。”
侍应生拿了大额小费,哪怕明芝说日头是西边出来的都没问题,何况只是不用刀叉这种小事,随即应了声,转头送上四套碗筷,牛排更是切成小块才送上来。
宝生娘笑道,“我刚才还想,我这土包子不会用西洋人的家伙吃饭,别给人笑话了去。笑我也罢了,谁教我是真土,只是连累太太。”
明芝喝了点汤,把自己那份菜都递给宝生,慢条斯理喝香槟。听宝生娘这么说,她笑了笑没答话。倒是宝生从菜肴中抬起头反驳道,“花了钱,怎么吃是我们的事,管人家怎么看。”
当明芝面,宝生娘不好大声骂儿子,免得扫了她的兴,只能瞪他一眼,“吃吧。”
这时乐队成员已经到齐,各自举起乐器,开场来了首情歌。
明芝随着音乐轻声哼了两句,“如果没有你,日子怎么过,我的心也碎,……我的肠已断,我就只能去闯祸。”她面色平淡,非喜非悲。宝生娘和娘姨交换了一个眼神,虽然感觉徐仲九竟不回家,很是不妙,但这当口也不便对女主人耳提面命自己的看家本领。
实在是此地过于繁华,不宜一哭二闹三上吊。
而女主人是怎么意思,她们也摸不清,她和遇见的那帮人非亲即友,却冷冷淡淡的话都不说。见到男主人,她也不像难过,但要说已经对其无心,却也不是啊!不久前她才跟顾家少爷说自己是徐太太。
吃过饭,宝生娘他们在饭店自有的电影室看电影,明芝走了去喝茶。在一楼的大厅,她又遇到沈凤书。
沈凤书背靠墙,目光如电,无论有谁进出都在他的视野中,包括明芝。
明芝毫不迟疑,直接走向他。
沈凤书缓缓站起,为她拉开椅子,“请坐,二表妹。”没等她说话,他问,“你喝什么?”
桌上摆着一壶茶和两只杯子,一只已经倒满茶,一只还没用过。她拿起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大表哥,我喝这个就行了。”
过去的已经过去,她什么也不怕,因为活着就有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