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奇怪”这个词并不比“诡异”好多少啊?抱着如此想法的佳音同样将注意力转向某人——
“果然是很诡异的笑容啊……”最年幼的宫女如此喃喃。
“月华还没有回来对吧?”在数道目光的强烈注视下,某人总算恢复正常表情。
佳期应了声“是。”
“不觉得她和毅昌很有可能么?”
佳期和佳弦顿时语塞,唯有佳音茫然道:“可能什么,殿下?”
没等乔羽飞回答,佳弦已嘴快道:“殿下,这些多余的事儿您就别想了。月华姐是绝对不会在我们几个之前离开这儿的,可真要我们四人都离开了,她更会以此为理由陪着殿下你的。若是让她知道您打算头一个把她嫁出去……”
说到这里,佳弦扑哧一笑,显然已经开始想象憩霞殿可能爆发的大战以及毫无悬念的胜负结果。佳期作势轻咳一声,止住她的笑声,随后柔声道:“殿下,婚姻一事随缘即可,您的确不必为我们如此操心。”
乔羽飞撅嘴道:“我才不要别人说我憩霞殿里全是一群大龄女青年呢。明明都是如花似玉的妹子,结果留来留去全留成了愁。”
佳音这会儿总算明白了状况,急道:“我还可以陪殿下好多年的!”
“哎呀,你们真是——”乔羽飞苦恼地抓了抓后脑勺,“我又不是着急赶你们走,如果不是出色到可以让你们安心嫁过去的对象,我怎么可能催着你们嫁嘛。就以毅昌为例,他有官职在身,更有一技之长,养活一家人不成问题,相貌身材也不错,更重要的是年龄和月华相当,并且也是我信得过的人,虽然身为边防军人这点让人有些不放心,但月华嫁给他一定不会吃苦的。”
“我嫁给谁一定不会吃苦呢,殿下?”
随着门外传来一句温柔至极的话语,佳期三人心中几乎同时掠过一个念头:憩霞殿之战该不会要提前上演了吧?
花街柳巷从来都是排解忧愁的好去处,但文清辉本人却鲜少像今日这般一边抱怨一边步入涵香院的边门。
归根结底,还是因为交友不慎。
“真是的!那家伙就不能有一天让我少操点心么?”
浓烈的酒香扑面而来,他一时有些不太适应,略微放慢了脚步,一旁带路的浓霜顿时关切道:“文大人,是伤口……”
文清辉暗自苦笑:胸前的伤口如鸣玄所说,只算得上轻微的皮肉伤而已。之所以仍窝在府中“闭门”静养,主要是为了多享受几天红粉知已们的殷勤探望和悉心关照,跟伤势没有丝毫关系。哪想到他还远没有享够清福……
唉,只怪自己遇人不淑,识人不明,一失足成千古恨。
摆摆手示意无妨,他继续快步前行,直到随着浓霜窈窕的身影停在一处雅间门外,门上赫然挂着一只大锁。
“呃……大人,将鸣玄先生独自留在这里有些不太方便,毕竟入夜之后客人渐渐多了,而先生他的容貌又……”
万一有半醉的酒客撞见大醉的某人……
文清辉情不自禁地抚了抚手臂上倒竖的寒毛,迅速开口道:“多谢你,浓霜。之后的事情就交给我吧,这个时辰你不在前厅招呼可不成。”
浓霜浅浅一笑,开锁之后旋即告别。文清辉再次深刻反省过若干年前误交损友一事后,推门而入。
为什么壶嘴总也对不准酒杯?
瞪着桌面上渐渐漫延开的新绿色酒液,他微微蹙起眉心,懊恼了片刻,索性一手支在琴案上,拎起酒壶张嘴便灌。
醇香辛辣的味道瞬间在胸腔里炸裂,令他不禁连连咳嗽,末了就势瘫倒在案上,连一根手指都懒得动。但与身体的迟钝相反,神智愈发清明,那些沾酒之前完全不愿细想的念头接连不断地浮现在脑海中,毫无顾忌地撕裂他的理智和冷静。
为什么呢?明明已经在她面前说出了那种大话,烦恼、痛苦、嫉妒、自卑……种种纠结的情绪依旧不曾消退。要如何才能摆脱?
“酒淡……愁浓……”他含混不清地呓语,费力地扯出一抹苦笑。就是如此吧,因为这酒仍算不上烈,所以他才依然有心思想这些无聊的东西……
“哟,兴致不错嘛。”
不必刻意睁眼也明白来者是谁。他明明特意嘱咐过,没想到还是把眼下不想见到的人物之一招来了。
依稀听到对方啧了啧嘴,轻快地说:“这种景象不让羽飞看看太可惜了。唔……现在内宫的门应该还没锁,不如去碰碰运气罢。”
“站……住……”他勉强抬起头,怒视来人的方向。
“凭什么?我可跟你这个喝独酒的家伙不一样,朋友之间有福同享一直都是在下为人处世的准则。”走出几步后,来人回头补充,“哦,放心,我会锁好门的。”
“站住!文清辉——”他猛一使力,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不料才一迈步便脚步一软,他乱抓一气,找到了依靠才没有摔倒。
对方的声音从头顶传来:“那好,趁我现在心情不算太糟糕,我倒想听听,你今日喝酒的理由。”
他这才发现匆忙间抓住的竟然是损友的手臂,默默松手的同时后退一步,重新瘫倒在琴案前,苦笑连连,摇头不止:“这种事太无聊了……”
对方见状,也跟着笑出声来,只是说话的口气几乎称得上是“狰狞”:“呵,无聊?你知道最无聊的是什么吗?就是明明处于养伤期间还被人找来收拾某人的烂摊子!你知不知道——”
“文清辉,我嫉妒你。”
突如其来的一句话,令来人的话语戛然而止。
他伏在琴案上,任由先前泼洒的酒液浸湿了他的脸颊,辛烈的酒刺激得眼角有些辣,但他却毫不在意,自顾自地说道:“是,我嫉妒你,不止是你,我嫉妒所有有官职、有地位的人!文官也好,武将也罢,你们都可以凭借政绩功勋一步步往上爬,不断缩小和她之间的距离,只有我……只有我,一辈子都仅是个小小的乐师,这一生都仅止于此,再没有别的可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