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非神魔,但已然相差无几。
众目睽睽之下,一只白色的庞然大物以近乎傲慢的姿态懒洋洋地穿过一段无人地带“踱”向乔天宇。见它靠近,玄袍青年只是微笑颔首,声音不大但足以令附近的人清楚听到:“白虎,去找出你所侍奉之人。”
谁能想到其中一辆马车里居然载着这么一位乘客?莫说平民百姓,就连廷尉本人也仅在三年前择王时远远见过白虎一次,他万万想不到自己有生之年里还能在这么近的距离内目睹到传说中神兽的身姿,至于今日来此的初衷早被他忘得七七八八,随他而来的卫兵大多如此,上百道视线牢牢粘在场中唯一仍在移动的白影上,眼中只剩惊异和敬畏。
廷枢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四周的情形,心知今日的目的已无法达成,可种种疑问却在脑海中不停地起伏翻腾,怎么也无法止歇。他尝试着眯眼再看绿衣女子的相貌,与当日朝堂上的惊鸿一瞥反复比对,但最终还是得不出确切的答案,只好姑且旁观这场声势浩大的表演如何收场。
就见那只优雅高贵的神兽不急着行动,先是抬头巡视一周,金色的眼瞳迅速锁定了一个方向,然后不假思索地小跑起来。
一声威武的虎啸响彻长空,矫健的白影一跃而起,金瞳暴睁,利齿森森,却是朝千夜袭了过去!
灵性灵到这个份上,未免也……太那个啥了一点吧……
乔羽飞始终搞不懂白虎是怎么看出她被胁迫的窘境来的,明明周围那么多人都没察觉。如今她对白虎是神兽一事深信不疑,但若是相同的场景再来一次,她认为自己极有可能成为被神兽吓死的天女第一人。眼下她需要的是擦擦冷汗收收惊,不是继续被人拎着跟化为战斗形态的白虎对峙。
方才迅若闪电的一击,千夜揽着乔羽飞险险躲过,周围的尖叫声此起彼伏,白虎并不急于发动第二波进攻,只是隔着一丈多远同千夜兜圈子,灿亮金瞳中满是敌意。
少年的身体紧绷得如同拉满的弓弦,以乔羽飞的角度勉强能看到对方额角渗出的薄汗,焦急之下,她顾不得自己无法出力,尝试着将力气集中到一只手上,然后抬起——
千夜正专心应对前所未有的“敌人”,冷不防衣领一勒,脖子一紧,毫无防备地被人拽得低下了头,愣愣地对上乔羽飞近在咫尺的脸。
解穴!
少年读懂了她的唇形,继而读出了她眼中的坚决。
“不干!”他赌气似的咬牙拒绝。
出乎他的意料,对方并没有着急生气,反而是用面对淘气闯祸的顽童般无奈又头疼的目光注视着他,嘴唇动了动,再次拼出两个字。
这一回,少年读出了自己的名字。
早知道叫对方名字那么有用的话,她一开始就叫了,白浪费了那么多耗时耗力的眼神交流——自由之后的乔羽飞如是想。
“为什么……”少年耷着脑袋一动不动,暗哑的声音幽幽响起。
乔羽飞笑一笑拍上了他的肩:“离岗太久了,差不多也该干回本职工作了呀!”
“你就这么走了,我……”
乔羽飞一怔,继而恍然,她总算知道症结所在了。
“你武功那么高,向来只有你甩我的份,我怎么甩得了你?”明白了少年的心思,乔羽飞又好气,又好笑。
千夜闻言猛地抬头,故意恶狠狠地低吼道:“你敢!”另一方面,自己那点小小的心思被对方看穿,他到底年少,羞愤之下憋了个大红脸,连之前的吼声都显得底气不足。
这头儿的问题总算宣告解决,乔羽飞忍不住叹了口气:“算了,‘教不严,师之惰’,你的教育计划以后再说,我可是不开工不行了。”而且,一回来就是大麻烦。
乔羽飞不由地再叹一声,走至放松下来的白虎面前,蹲下身帮白虎理了理背上的毛,一手搭在它温暖的脖颈间,环视一周,自然而然地问道:“除我以外,西黔还有别的天女么?”
一人一虎亲密相依的画面早已让大部分人之前停转的脑袋悟出了点什么,此刻乔羽飞话音一落,便如惊雷劈下,在所有人的感知里,天地之间,便只剩下那个温和清朗的声音:“劳烦诸位兴师动众是我的过错,我,乔羽飞,在此向各位赔罪。”
乔羽飞说罢面对众人深施一礼,白虎安静地倚在她脚边,驯服得好似猫儿一般,见她如此,便也跟着立起前爪,仰首长啸,护卫般守在她膝前,方才的懔然煞气丝毫不剩。
这下还有谁敢怀疑绿衣女子的身份,一片寂静中,只听乔天宇朗声叙述原委:“数月之前,天女殿下窥知天意,唯恐南境有变,于是星夜奔驰,不眠不休,解救龙岩全城于危难之中……若非殿下力挽狂澜,龙岩早已失守,何况华粼八万叛军……”
乔羽飞听得暗暗乍舌,但又不能当面指出这番话中的不合理之处,临了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凭乔天宇发挥口才颠倒黑白。
“……今日若非白虎明示,吾等尚不知殿下已在城外,接驾来迟,还望殿下恕罪。”
乔羽飞看了眼身边的白虎,后者满脸无辜,正巧在偏了脑袋瞅她。乔羽飞连忙轻咳一声,将笑意压下,心想乔天宇你仗着小白不会开口喊冤就把包袱全推给它了,真是不厚道。
解释完毕,乔天宇如他所言,一脸惭愧地垂首领罪,但照他的说辞,宫中诸人连他在内都没有发觉天女的不辞而别,近三个月来只是按着最初的吩咐不敢踏进天女寝宫一步,直到南境消息传来才开始慌忙寻找天女的踪迹,而那也不过是最近半个月的事。真要追究起来,实在谈不上有什么责任。
总归一句话,天女神威超凡,常人难以预测,若是听了官方说法还有疑问的,敬请咨询天女本人或神兽白虎。
多数人还在晕头涨脑地消化这堆信息时,有人已经先一步领会了精神,上前问道:“殿下,臣有一事不明。殿下既知龙岩有难,为何朝堂之上从未提出?”
乔羽飞长吁一口气,有意笑得无奈,心下很想知道自己此时的表情和将要出口的话语哪个更欠扁:“天机不可泄漏。我一人知晓尚且无妨,但却不能将未来之事告诉他人,否则……”
一句话留了个尾,随便听到的人怎么想。瞥见已有几人变了脸色,乔羽飞只作惋惜状轻轻摇头,抖擞精神再接再厉:“御史还有什么疑问?只要无关天机,我必当尽力解答。”
尽管她摆出一副诲人不倦的姿态,对方却清楚她赖定了“天机不可泄漏”这句话,怕是再也问不出什么,唯有悻悻地施礼退下。乔羽飞拍拍白虎的脑袋,私下很想猖狂大笑一通,她现在十分理解那只假借虎威的狐狸的心情,果然非常痛快。
痛快归痛快,为了西黔的稳定和谐,挂着天女头衔的她到底不能跟重臣结下梁子。乔羽飞重拾责任感,继续认命地收拾烂摊子:“说到底,今日事态因我而起,与宫中各位无关,佐相大可不必自责。种种隐瞒固然是因为我的苦衷,但御史有何不明白的地方,我回去之后理应解惑,此事详情,稍后也会向天下公布。眼下时候不早,这便准备回宫罢。”
一番话圆融得体,廷枢的脸色舒缓不少,乔天宇也有些意外地举目看来,不过视线乍一扫到乔羽飞的身影便不自然地掠了开去。
些许异样转瞬即逝,想当然不会有人留意。风采卓绝的玄袍青年迈出几步,双眼凝视乔羽飞,顿了一顿,深深一拜,朗声道:“臣等拜见殿下!恭迎殿下归朝!”
他的声音宏亮而坚定,每个字都带着一往无回的决然。虽然时至今年不过二十出头,可他生为王长子,之后纵横沙场,官居高职,掌控国事三年,这等英风气势,毫不收敛地显露出来时,自是极为锐利逼人。
这一声说罢,天地俱寂。在极短的沉默之后,在他身后,他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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