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数年等人们都淡忘了此事,便可继续过着普通人的平静日子。而项羽这方面,因还有一个义帝活生生坐在那里,也不会太启疑窦。此次前往彭城的是范增和恒楚、于英两名将领。恒楚和于英素来只在军营中打转,估计连熊心的面也没见过,范增虽是与熊心有旧交,但也有两年多未见了,熊心又正是少年成长之时,只要安排得当,寡言少语,未必不能蒙得过去。
想到这里,心中暗叹一声,熊心虽是委屈,但若想平安度过此劫,却也只能如此,否则难道真让他用手下那没上过战阵的几万新兵与项羽拼命?拼得弹尽粮绝最后也还是兵败身死,倒还不如金蟑脱壳、提前遁走呢。混迹在这权力场上,荣华富贵虽是不缺,但对一个人来说,未必便是一件幸福的事。沉吟了一会,道:“那陈大人易容来到咸阳,却是何意?”
陈平垂首低笑了一下,道:“夫人怎会问出这话?义帝既然已经安置妥当,平自然也要为自己谋算谋算了。”
他目光闪动了一下,道:“平犹记得与夫人初见之时,夫人曾与我以项梁将军的生死作赌,那一场,平输得很是服气。如今,平也想赌一赌自己的前程。”他顿了顿,看着我微笑道:“平就赌,一个能够看破天机的人,必然不会让自己站在失败的人身边。”
我心头大震,垂眉沉吟了片刻,方慢慢地道:“你难道没想过,汉王是我夫君,不管他是成是败,身为妻妾,都只能站在他的身后。此事,根本无关天机。”
“是吗?”陈平温和地笑了一下,“汉王与夫人之事,平也略知一二,想当初,汉王不过是名亭长小吏,而且家境贫寒,年纪老大,反观夫人虽非出身豪门,但家中殷富,又正当妙龄,怎的却下嫁了汉王?若说夫人未曾预知什么,平却是不信的。”
我瞅了陈平半天,觉得他的神情笑容与我心中的那个陈平开始有些接近,一个汉初的阴谋大师,一个喜欢揣摩人的阴谋大师,一个把阴谋玩得堂堂正正的阴谋大师。
他知道我在意熊心的生死,所以在发觉势已不可为之时,为熊心谋求了一条退路,便果断抛开了熊心这个还能打上一阵子的旗帜,放弃了在彭城的地位权势,易容赶到了咸阳。要知道他的身份敏感,至少一两年之内恐怕都不能以真实面目见人,甘愿蛰伏经年,只为前程一赌,他的胆略、智谋、心性、气魄可见一般,果然是不输于张良的一代智者。
“如今的情势,陈大人想必也知道,汉王近日即将入蜀,只恐东归无期啊。”我淡淡地道:“陈大人将前程性命赌于这虚无飘渺的天机之上,只怕轻率了一点。”
陈平沉默了一下,道:“不瞒夫人,虽说是赌,但平也实是无路可去了。义帝那里,嘿,平自然不会以此有用之身与之共亡。霸王那边,以平之身份,就算真心投诚也难免惹来嫌疑,再说楚营上下无谋士,要有也只范增一人而已,有此人在,又岂有平立足之地。至于各家诸侯,不过是墓中朽木罢了,倾颓只在瞬间。”他轻叹了一声,道:“看遍天下,除汉王这里,平也是实在无路可去了。”
这话倒是真的,若他没跟熊心干过,在项羽帐下混混倒也不错,可如今顶着一个义帝心腹宠臣的身份,反而哪儿都不好去了。既然陈平已经把话说得这么白,我也不好再说什么,而且从内心来说,我也希望陈平能留下来帮我。若说历史上到鸿门宴这段我还有些熟悉的话,那后面楚汉战争我可就是一团浆糊没多少优势了,能留陈平在身边随时出谋划策,自然是件天大的好事。
“以吕雉的意思,自然希望陈大人能留下帮我,只是大人身份……”我顿了顿,道:“如今汉王势弱,只怕被项羽寻到丁点把柄,只好委屈陈大人暂时化名留于军中,不知陈大人意下如何?”
陈平微笑了一下,那双丹凤眼中有一种格外烨烨而明媚的神采,微微俯身道:“谨遵夫人之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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