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年很快过去,苏羽在科考后就没了消息。童月去问弟弟,弟弟说苏先生进京赶考后就再没回来过,父亲已经给他找了新先生。
等到放榜,童月出去打探,得知苏羽落榜了。因为落榜不好意思回来见她吗?她不在乎那些啊,她只要有他在身边陪伴就心满意足了。这次科举不中,就等下次,她相信以他的才华,总有一天会出人头地。
半个月后,她终于收到苏羽的来信,他说他要在京中游学,等下次考试必定考取功名。那以后,他们一直用书信联络,字里行间总是情意绵绵。
但这遥远的甜蜜并没有持续太久,同年夏天,童月那身为一方父母官的父亲找她去书房谈话。
她到了书房,看见母亲也在。父亲叫她坐下,问她:“月儿,你可记得陈康此人?”
“陈康……”她想了想,觉得名字有些耳熟,似乎是儿时一个玩伴,“小时候见过几次吧。”
父亲又问:“你对他印象如何?”
她努力回想,对他印象却不太深,只记得他瘦得像只猴子,风一吹就要倒。可她又不能说她唯一的印象就是他瘦得像猴似的,只好说:“我记得……他长得很瘦,人好像挺和善的。”
闻言,父母都满意地点头。母亲犹为喜悦,连连点头道:“太好了,你对他印象还不错,他可是这届科考的榜眼呐!”
榜眼,很好呢,没想到当年那个瘦弱的男孩今天能取得这样的成绩,但这些和她有何相干?她问:“你们和我说他做什么?”
“陈康啊,他来向你提亲啦!你爹已经答应了,你就等着做榜眼夫人吧。”母亲说。
这是逼她嫁人了?童月耳朵里嗡的一声,一拍桌子站起来,“我不嫁!我有喜欢的人了。”
“那个苏羽?”父亲冷笑一声,“想都别想,他算什么,也配得上我的女儿?”
她大声争辩道:“再等等他,下次科考他一定能像那个陈康一样考个前三甲的!”
她父亲比她更大声地斥道:“做梦,他也就配教你弟弟些小儿科的东西,只配做个穷教书的!”
“穷教书的我也嫁!我才不在乎权势金钱!”
“你不在乎我在乎!”父亲也狠狠拍上桌子站起来,“除非我死,否则你就老老实实地嫁给陈康吧!”他愤怒地甩手走出了书房。
母亲走到她面前,叹着气,“月儿,听你爹的话吧,啊,他也是为你好,本来这多好的一桩姻缘啊。”说完快步追出书房,喊着:“他爹,别生气,女儿愿意嫁啦!”
童月望着父母的背影紧紧攥起拳头。她是不会嫁给别人的,这辈子,她非苏羽不嫁。可是,她该如何反抗她严厉的父亲呢?
她茫然无助地站在原地发愣,而后跑回自己的房间,立刻给苏羽写了一封信,找人快马加鞭送了过去。
苏羽接到信后,当即从京中赶回童月身边,先是求童月的父亲再等他些时日,却被童父羞辱一番赶了出去。
之后童月和苏羽折腾了好一阵,又是上吊又是私奔,然而最后不但全都没有成功,还惹怒了童父。童父草草给苏羽定了个妖邪附体的罪名,将他投入监狱,两天后就要烧死他。
童家在当地地位极高,几乎没有人敢违逆,苏羽家里没有亲戚,童月又一直被锁在屋里,直到行刑那天也没有人站出来为苏羽说话。好好的青年就要背负着一个莫须有的荒唐罪名含冤而死。
行刑当日,童月终于从家里逃了出来。跑到行刑现场,她被童家的侍卫拦住,再不能往前一步。
苏羽被绑在木杆上,四周架着干草枯枝,消瘦的人裹在宽大的囚衣里嘶吼、挣扎、怒骂,脖子上的筋都暴起,简直不像是她认识的那个温文儒雅的苏羽。
刑台之下的她也不再是什么娴淑的官家小姐,她不顾形象地哭喊大叫,求父亲放过他。童父在不远处背着手,看见女儿的样子也不理,只说一句:“苏羽不死,她不会死心,动手吧。”
火烧起来了,隔着熊熊烈火,她绝望地握紧了袖子里的剪刀。
苏羽,别怕,我陪你。你若死,我也不会独活。她藏在袖中的剪刀已经移向了心口。
这时,异变突生。有黄衣的女子自屋顶轻盈地跃来,直接跳进刚烧起来的火海里,解开苏羽身上的绳子,趁所有人都还没反应过来,带着他迅速飞走,无影无踪了。刑场上只剩女子的怒吼在回荡:“苏羽平素本分做人,今日却无端遭你们陷害!乡人无义,今后我姐弟将永不再踏入此地一步!”
她是苏羽的姐姐,童月听苏羽说过,他姐姐从小在外学武。
刑台的大火空燃着,热浪源源不断袭向台下旁观的众人。童月全身忽然脱力,剪刀“啪”地掉在地上。
那天之后,童月再没见过苏羽,连信件也不曾有。她每天恍惚地坐在屋里,面对着墙上苏羽送她的那副画发呆。他果然如他姐姐说的不再回来,他和她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了。
他怎么忍心留她一个人!
也罢,只要他活着就好,见不到也没关系。她就要嫁人了,嫁给今年的榜眼陈康,希望他也能找到一个贤惠的好妻子。
她出嫁那天,迎亲的队伍从她家门排到一条街以外。喇叭唢呐欢快奏响,奏得整个小城都喜气洋洋。
乡人从没见过这么大排场,纷纷来围观。她在轿子里一路微微掀起轿帘向外张望,只看见周围一片艳烈刺眼的红,像那天他消失前的那场大火。
呵,还在期待什么呢,希望他来抢亲?还是想他能来亲眼看她出嫁?
他们再也不可能了,她会努力忘了他,总有一天他也会忘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