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西北望乡何处是

思不已。

    “砚台？你手里那一块啊？上次去清音观玩，在闲逸师兄的书房里看到的，他见我喜欢，就随手送给我的。他说，不过是寻常的破石头砚台，不值钱的。你若觉着称心，拿走腌咸菜去吧……”，辰砂一脸懵懂，好似全然不知其珍贵之处，她翻身躺下，昏昏欲睡，懒懒的挥了挥手，打发青鸢自己离去。

    “又是闲逸师兄啊？对你，倒真是大方……”，青鸢放下砚台，轻笑出声，可眼中却渐渐淡漠冰冷，毫无一丝笑意。

    他心中泛起狐疑，这个舍得起贡品杭罗，送得出汉代稀世古砚的年轻道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从暮春上巳节仿佛瞬时之间，就到了七月半中元节，连着几个月都忙忙碌碌帮着青鸢疗伤养病，寻找驱蛊散毒的法子，未曾抬眼看一看，身边的翠竹山早已从繁花似锦、草长莺飞，变成了流火萤飞，浓绿叠翠了。

    青鸢背上的伤处已见大好，不仅扼制了溃发感染，在秘制的玉骨生肌散和霜精魄的滋养调理之下，连狰狞的伤痕都开始收敛。

    这霜精魄乃天山雪莲、千里冰封的北地雪蛤、紫河车与十几种药材，以失传于民间的古方配制，过程复杂繁琐，不说寻常药铺，就连一般的跌打大夫都闻所未闻。眼瞅着，青鸢背后的伤痕由暗紫到粉红，再慢慢的淡去颜色，与周围皙白如昆仑羊脂玉似的皮肤融为一体。

    刺在他身背后的三青鸟愈发栩栩如生，若非三足可辨识，其形貌倒凶狠如鹰隼，华美若凤凰，从尾骨纵向延伸到腰间，舒展的翅膀落在肩胛。呼吸之间，飞羽翩翩，眼神傲视，好像一晃神，就会振翅高飞。

    只可惜，外伤虽是愈合，巫蛊之毒却难以清退，辰砂寻遍了古籍密卷，都只能暂时控制住毒发之时的厉害程度，与尽可能的延长每次发作的间隔时间，近来的一个多月，已经大为见效，并没有再变成诡异骇人的模样，气色也缓和不少。

    三人之间，相处颇为融洽，闭口不谈青鸢蛊毒发作时痛苦惊悚之状，日子也如流水般滑过。可辰砂心中始终存着心结疙瘩，她明白青鸢早晚要离去，寻他的亲戚和前程，若是放任就这么走了，蛊毒若未能驱除，早晚还是要出大事。

    中元节过去不多久，松远镇就迎来了历年的大节中秋，西北望乡何处是，东南见月几回圆，谁心里没个思乡之情呢。

    所以松远镇自古立下的规矩，每逢中秋佳节，在外的游子只要不是皇命在身，或是卧床不起，都要回乡来探望父母，阖家团聚，以示亲孝。

    这个团圆节，对于自幼伶仃孤苦的辰砂和颜玖来说，感触并不大，没亲可孝，无家族可团圆。

    至于在外云游的师傅逍遥子，他早已身入道门，心无挂碍，凡俗世间的因缘瓜葛，于他都视若无物，所以，这过中秋，也没见他来书信，或是要返回翠竹山的讯息。

    可过节毕竟是过节，颜玖忙啊，忙的晕头转向，风尘仆仆，食不暇饱。这一年一度的大日子，不赚个满钵满谷，才真是对不起父母亲族。

    之前头一个月，他就频繁往来于翠竹山和松远镇之间，把早先储备的笋干、腊肉、果酱、山珍、米酒、辣椒都一车一车往山下运，存在镇中租用的仓库里，又惦记着另一处的胭脂水粉生意。

    中秋节松远镇有灯会市集，他颜玖未雨绸缪，早早就私下里买通了县太爷家正受宠的二夫人的婢女小秋，托她送给二夫人几罐子脂粉香膏。听闻老爷盛赞夫人貌美，夜夜留宿，哄得夫人眉开眼笑。这不，因着夫人的吩咐，官差们提早就在市集里给颜玖备下两处摊位，供他中秋灯会开大张。

    临近中秋三五天左右，也是颜玖最为忙碌的时候，几乎都住在镇上，布置摊位，打点官差，还雇佣了寡妇孙婶子的儿子阿威当几天的临时伙计，得给他讲授些招呼客人的言谈本领。如此一来，就难得回山里来住，若不是逢上他今天回家取盘租仓库的银钱，连一起吃顿饭都是奢望。

    “还有几天就开集了，青鸢兄弟是外乡人，还没见过松远镇灯会的热闹吧？趁着机会，我带你上市集逛逛，你也散散心，顺便帮我看看摊档，以你那稀世罕见的美貌，嘿！我跟你说，那客人非得……”，颜玖才没说几句，就透露出锱铢必较的商人面目，神采飞扬的畅想着青鸢去招呼客人之后，车水马龙，络绎不绝的场面。

    “去去去！就知道你没安好心，少打他的主意！我给你帮忙就是了，少让那些个庸俗的市井之辈沾染他！”，辰砂盛好饭，狠狠往颜玖面前一放，眉头紧蹙，摆手呵斥，打消了他的如意算盘。

    “哟哟哟，啧啧啧，我这是你戳你心尖子了吧？才认识几天，就胳膊肘往外拐，你把老相好闲逸道长都给忘记了吧……”，颜玖口无遮拦，兄妹俩平日闲来无事，相互打趣惯了，也未曾拿青鸢当外人，张口就拿妹妹说笑。

    “胡说八道！揭了你的皮！”，辰砂瞥了一眼青鸢，见他神色淡然，静静观瞧，眼中似有促狭，一下子就羞红了脸。面子上挂不住，扔下饭碗，绕着林子跟颜玖追打。

    两人正追跑笑闹着，忽听闻竹林隐约有异响，再抬眼望，原是在竹子顶端系住极细的红色丝线，相隔几尺挂以黄豆大的银铃。

    兄妹俩停下脚步，相互对望，知道这是暗号，竹林外有访客到。

    “你且不要轻举妄动，我先出去看看……”，颜玖反手拍了拍辰砂的手臂，让辰砂待在林间躲好，顺手往腰间一握，抽出匕首，嗖的一声，人影闪动，不见了踪影，可见他轻功极为上乘。

    辰砂正犹豫要不要跟上近前，却只觉得腰间被人轻盈一揽，闪避到竹林后方。

    “嘘，既是你哥哥要你别冲动，就不如躲在暗处，且看来者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