疑,言谈话语间,顾虑颇多。
他做不到辰砂的洒脱,现如今的安稳,是用数不清的劫难换来的,出不了半点差池。
“哎,哥!不用考虑了,他不是坏人,出身非富即贵,往后能承咱们个恩情,也算百利无一害,听我的啊,没错!”,辰砂却怕夜长梦多,顾不得颜玖再多思量,转身就朝青鸢跑过去。
“唉,女大不中留,辰砂!我跟你讲,只要这小子有半点不轨的意图,别怪我菜刀下不留情……”,只可惜,颜玖的狠话,根本就等不到威胁震慑辰砂,她就已经跑的不见踪影,只能散落在竹林风中。
走入迷魂阵般的竹林腹地,远远就听闻水声潺潺,偶尔几声鸟叫莺啼,甚是悦耳,三间相邻的土壁茅舍,以芦苇掩映于芦苇之中,又以粗壮的竹竿围成栅栏,环绕成院墙,稚嫩娇艳的蔷薇、藤萝,攀附围栏而上,散着香风。
一股清溪横亘在竹林与茅舍之间,溪水清浅,澈可见底,溪边随意扔了几副竹制钓竿和篮筒,想是平日里颜玖钓鱼之用。
溪边不远有几亩薄田,三五只肥壮的芦花鸡恣意昂头漫步,地上还铺晒着笋干、薯干之物。抬头望去,院中的架子上,还挂着不少风干的腊肠腊肉。
“这些都是我哥弄的,我们在山上,平时的吃食都靠这些,虽简陋些,可到底鱼肉蛋菜之类是不缺的。其实我们家在山顶,不过,平日里我哥往来于松远镇市集和翠竹山之间,卖山货、做生意,总跑山顶太辛苦,所以去年在半山腰盖了这几间茅舍,存放货物和歇脚之用。你身体不好,就先住这边将养,再者,师傅现在虽云游去了,不在家中,可他脾气古怪孤僻了些,说话招人不爱听,未必你能适应,还是这边自在的。”,辰砂领着青鸢前行,把四处都指给他看了看,又抬头望向山顶,大致讲了讲家中的境况。
虽是土壁茅舍,可到了房屋之内,却是另一番光景。宽敞干燥,整洁透亮,青石铺就的地面,光可照人,并不给人以粗陋之感。
辰砂嘴里叨唠着家常话,手上却也没闲着,收拾打扫,没片刻功夫,就拾掇出一间客房来。被褥碗碟一应俱全,可见她并未说谎,颜玖是常住在此的,所以生活器物并不缺少什么。
“青鸢兄弟,我听辰砂说你负伤在身,凑巧我今儿炖了野鸡汤,你喝几碗补一补,伤势也好的快些……”,不多时,颜玖就将蒸好的馒头与鸡汤、拌鲜笋、炒野菜等七七八八碟吃食,摆满了一桌子,“我说,不知青鸢兄弟年岁几许?是何方人士啊?家中可有父母兄弟?为何要到瀛洲去呢?还有……”,他在桌边先行坐下,脸上堆砌起虚伪的笑容,急迫的打探着青鸢的身世来路。
“哎,哥!你怎么能如此无礼?”,辰砂本还仔细的吹着热鸡汤,看颜玖将杯盏往青鸢面前一推,开口就是盘根问道,显得太过生疏怀疑,赶忙将他阻止。
“我问问又如何?这青鸢兄弟来做客,怎么也……”,颜玖回头沖辰砂一瞪眼,他有自己的考量,素未相识的陌生人,背景来历一无所知,叫他如何放心收留。
“无妨。”
谁承想,两兄妹正争执间,却被青鸢打断,他将手中粗陶茶杯放下,举止间,甚是闲雅优美,叫人见之忘神,“我此前并未到访过翠竹山,与令妹辰砂也是不久前机缘巧合相识,现下冒昧打扰借宿,还未及报上姓名家门,原是我的失礼,颜玖兄关怀探问几句,并不为过……”,他轻抿薄唇,微微颔首,声音似是透过竹叶间熹微的暖阳,缓慢柔和,又像门口的清溪,清冽甘美。
颜玖和辰砂素来随意惯了,并不曾与人如此交谈,一时怔怔不知如何答话,两人面面相觑,倒想不出要拿这位凝香玉貌的降凡仙童怎么办才好。
“在下青鸢,祖籍京城,少时曾随父母居于幽州。然,父母早年相继仙逝,全赖族中长辈看护,与家中忠仆扶持长大。族中有堂兄弟数人,因幼时各居甚远,并不亲厚。此番本想去淮州投奔叔父,不曾想,路遇歹人,险些命丧他乡。幸而在瀛洲得辰砂相救,一路多有帮持相扶,又盛邀借宿贵府落脚,心中不甚感激……”
青鸢将身世经历缓缓到来,他这番话,若是粗略的听来,并无不妥之处,有礼有节,言辞得体。可若是细细琢磨,他似乎又什么实质情形也未讲,显然有所隐瞒。
“歹人为何要追杀于你?”,颜玖的眼中多了几分戒备,他是聪明人,显然不肯放过蛛丝马迹,或是让人轻易糊弄了去。
“不知。小弟年幼,未曾与人结仇,想来许是因家境殷实,仆从不懂事,此番出行,沿途多有铺张,或许为此被匪寇所觊觎也不一定……”,青鸢倒是毫不在意被怀疑,不着痕迹的撇撇嘴角,神情中也流露出无辜不解,让人不好意思再逼问下去。
“好了,汤都要凉了,要聊天,以后有的是时间。我和青鸢相处这些日子了,虽谈不上深交,可也知他并非歹人,哥你就踏实让他住下吧,君子莫大乎与人为善,这也是修行者的品德。”,辰砂怕颜玖再问下去,彼此都尴尬不好收拾,所以急忙忙的起身,把汤饭舀到小碗里分给众人,言谈之间,打起圆场。
饭桌之上,几人各怀心事,兀自陷入沉默当中,直到日落西山。
过后的几天,辰砂当真被自己的乌鸦嘴所言中,伤寒发热,涕泣横流,浑身无力。
依着颜玖的判断,是一路太过劳累,又在山里招了凉风,所以煎了几副草药对付着喝了。幸而仗着年纪小,身体底子又不错,清淡饮食,歇息三五天,也就缓过来了精神。
辰砂对伤寒倒并不放在心里,她在意的,是之前自己对青鸢莫名其妙的反应。现下看来,果不其然是病了,那些耳热心跳、面红躁动,慌张忙乱、发抖出冷汗,肯定是发热伤寒的前兆,并没什么稀奇。
想通了这些,小姑娘终于松了一口,就说嘛,肯定是因为伤寒病了,根本不是因为青鸢的缘故。
辰砂养病期间,青鸢不时上山去探望照看,他内心愧疚不已,觉得是因着自己的拖累,才牵连她挨骂生病,故而神情寂寥抑郁,不时叹息。结果辰砂非但不敢撒娇喊痛,还得强撑精神,勉力起身,开解宽慰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