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去年花里逢君别

看老天开恩与否。

    “谁？！”，冷不防的笑声引起来师兄弟二人的警觉，小道士抽出宝剑，一脸戒备的朝竹屋走过来，脸上神色绷的紧紧，估计身上连汗毛都倒竖起来。

    正当颜霁兮犹豫着要不要出去现身打个招呼的关头，忽一阵山风吹来，茂密的竹林沙沙作响，趁着渐渐暗下去的天色，显得颇为阴森渗人。

    “师，师弟！别折腾了，八成是松鼠山猫一类，咱们赶路要紧，快，快走……”，年长些的道士被莫名的状况弄得脸色惨白，还要强打起精神维持兄长的面子，抖了抖衣襟上的落叶，上前几步，揪住自己的师弟，将他拖到了青石板铺就的山路上。

    “师，师兄说的言之有理！天，天色不早，赶路要紧……”，小道士估计方才的气势也是强努出来的，无非虚张声势，震慑敌人是小，给自己鼓劲儿才是真。现如今看有个台阶下，巴不得不再蹚浑水，快步跟着师兄跑下山，险些没摔个趔趄。

    看着二人慌乱的背影走远，颜霁兮从竹屋后面绕了出来，不是她故意躲起来吓唬人。而是她心里明白，这清音观的道人向来心高气傲，方才自己听见了这师兄弟不少隐秘心思，和背地里打的鬼主意。若是被他们知晓，就算荒山野岭没遭暗算，少不得也要被记恨在心，又何苦节外生枝呢。

    清音观地处碧石山五峰最高的玄女峰之上，仙雾缭绕，耸入云端，松柏多有几百年树龄，形状甚奇，不时有飞鹤滑过天空，发出阵阵祥鸣。

    当初教祖观主正阳真人曾云游到碧石山，发现此处幽静险奇，一线通天；清气繁盛，连花木也颇具灵性，长居于此必可羽化登极，修成仙身。故而考察了路、门、山、水及各种地脉，以八卦阴阳之理与节气时机反复推算，选址建造了最初的清音观，之后广收门人，行侠济世，降妖除魔，扬名四海。到现如今的观主太阴真人这一辈，已是第十代掌门。

    巨大青石堆砌的殿宇廊桥依附于悬崖峭壁之上，山峦环嗣，松柏苍翠，飞檐斗拱，亭台遍布，荷花池水碧波粼粼，潺潺瀑布清溪隐匿于绵延的院落之间，重重叠叠，似是永远也望不到尽头。

    “哎呀，这清音观最惹人厌的地方，就是太大，太大了，清修之人，无欲无求，何苦盖这么大房子呢，可见还是……”，颜霁兮毕竟只是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赶了几天几夜的山路，又逢上暴雨滑坡，还没走到山门附近，就已经是疲累不堪，浑身酸痛如万鼓槌打。

    “这位善信请留步，这几日观中行斋醮之仪，恕不接待外客，烦请见谅……”，才到山门口就被两个身量高大的守门道士抬手拦住，几句客套之言，就被打发出了门外。

    “两位师兄切莫误会。小女辰砂乃翠竹山道人逍遥子的徒弟，近日师傅外出云游，特遣弟子来拜会观主大人，有重要信物相交付。拜帖呈上，还请两位师兄帮忙通禀……”

    就知道太阴真人修道多年，性喜清寂，最讨厌凡俗之人叨扰，又无奈何他声名在外，所以一回到观中，就找了斋醮科仪的借口，把人都给挡在门外了。不过，逍遥子与他相识多年，从没有吃闭门羹的时候，想来这次也不例外，所以颜霁兮心中倒不担忧会无功而返。

    至于她为什么自称辰砂，这就要从入了逍遥子门下开始说起。

    颜霁兮四岁成了孤儿，和哥哥颜玖一起被师傅逍遥子收为徒弟，从此一直隐居在丛林茂密的翠竹上，日子虽清苦，可也算有了安身之所。逍遥子说，既是入了师门，俗家名姓大可全部抛却，以辰砂为法号生活。从此颜霁兮这三个字，就如前世的一枕黄粱梦，渐行渐远，踪迹难觅了。

    可话饶是这个道理，逍遥子对颜玖倒是宽容坦然的很，并未费心尽力的给他起什么法号，就随口说了句‘小玖子’，一喊就是好几年。

    对颜霁兮，逍遥子相当寄予厚望，曾说她天赐慧根，目力惊人，心境通达，眼界澄澈，是百年难遇的修仙奇才。这几年来倾心传授，不仅道门中的仙、医、命、卜、相，五术俱全；《诗经》、《礼记》、《周易》、《论语》等典籍也多有研习。

    辰砂悟性果然极高，几年下来，已通晓仙术中的食饵、筑基、玄典、符咒，医术中的方剂、针灸、灵治，以及观相和奇门遁甲、占卜等术，修《紫微斗数》《太乙神数》亦小有所成，让逍遥子甚是欣慰。

    再说回颜玖，除了逍遥子刻意托付了一位挚友传授其拳法、剑术和内功心法，称得上栽培之外；其余全部时间，都让他做劈柴、烧水、磨药、看丹炉，外加养鸡、种菜、烧饭之类的琐碎杂事。

    先开始颜玖心怀极大不满，认为男儿志比鸿鹄，将来要立大事大业，被绑在田间灶台，成何体统？！直到一年前，他闲极无聊之时，把吃不完的土鸡蛋用逍遥子喝剩的茶叶腌制成茶叶蛋，去山下镇上的市集换了二十文钱之后，从此一发不可收拾。

    先是把山里的野果酿成甜酱，储在竹根挖成的罐子里；练手打猎来的山猪，风干成腊肠腊肉，竹笋腌制成笋干；再后来，干脆把剩下的草药侵泡山泉水，说成秘制养颜汤，炼丹剩下的边角料也都收罗起来，各尽其用。

    再后来，干脆在山脚下盖了个棚子，支起摊档，高声叫卖山货秘药。也不知他怎么讨好了镇官夫人，每逢市集，官差都特意给留个位置，让他贩货，居然还声名鹊起，一货难求了。尤其是秘制养颜汤、琼脂膏，据说对付瘢痕癣痘有奇效，惹的附近镇上的大姑娘小媳妇都相邀来买。

    自此，颜玖再不争宠不平于师傅的厚此薄彼，只醉心研习从商之道，一年下来，私房积蓄不可小窥。对颜玖的行为，逍遥子无所不知，只不过他性情淡漠豁达，懒里凡俗琐事，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他去了。

    正当颜霁兮等待守门弟子去通禀观主的功夫，却听闻有人喊自己的名字，回头望去，一位十八、九岁的年青道士正步履匆忙的从上清宫大殿赶过来，可不正是太阴真人身边的弟子闲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