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能再给娘娘多添一条罪名了,若是现在已经打入冷宫了,那么再加上这么一件事,是不是就得直接进死牢了?
不过翠儿这回确实担心得太多了,皇后那些罪过,早就已经够死上几回了。之所以还留着,只是为了牵制右相而已!
“不知道么?”君墨影冷冷一笑,“若是有人看到了,你是不是还打算这么说?”
他顿了一下,高声道:“把人带进来!”
紧接着,那日亲眼目睹翠儿在浣衣局扔下丝绢画的小宫女就出现了。
经不住李德通带人重重盘查,何况现在皇后也已经失势了,说不定她站出来当一回证人还能让皇上刮目相看。何况李公公也答应了,但凡能够站出来指正之人,都有机会获得晋升的权利。她如今是浣衣局最底层最卑微的小宫女,自然不希望就这么浑浑噩噩地过下去。
所以她来了。
“奴婢参见皇上。”小宫女行礼之后,君墨影也扫了她一眼,指着翠儿道:“这个人,你认识吗?”
“回皇上,奴婢知道,这是……废后身边的翠儿姑娘。”
“不错。”君墨影沉着眉目道,“你把你那晚看到的事情经过说一遍。”
“奴婢那晚大约三更的时候,看到有一个可疑人物出现在浣衣局外头。起初奴婢也没有注意,可是第二天宫里就出现了皇贵妃的丝绢画事件,奴婢那个时候就猜到,那些丝绢画一定是有人故意遗落在浣衣局、辛者库和冷宫等地。或许是因为这三个地方不易被人察觉,或许是因为底层的宫人传闲话比较厉害,总之这件事情,一看就是有心人刻意设计。
君墨影眼梢轻抬,往屏风后瞟了一下,“恩,看清楚那人是谁了吗?”
翠儿越听脸色越白,不过没关系,那日*她转身之前,明明就没有在浣衣局看到什么人。那是不是就说明,就算有人看到,看到的也肯定不是她的正脸,而只是她的背影?何况,谁知道这个人是真的看到了还是皇上特意找来骗她的!
“奴婢……”话刚刚出口,君墨影就突然打断了她,“等等!”犀利的视线直直地盯着翠儿,“朕再给你一次机会,若是你现在承认了,朕会让你死得好看一点!”
翠儿闭了闭眼,“奴婢没有!奴婢什么都没有做过,求皇上明鉴!”
地上那个小宫女便在帝王的示意下继续说道:“当时天色太暗,奴婢看得并不真切。”她说完,顿了顿,才继续道:“不过奴婢虽然没有看清楚那人的样子,但是有一点奴婢很清楚——那人的背影是有些跛的。也就是说,要么是有脚疾,天生走路不稳,要么是受了重伤,所以才会那样走路。不过前者在皇宫里根本不会出现,毕竟,不是所有人都能进宫领差事的。”
她这么一分析,也省得君墨影多废唇舌了。
“翠儿你听到了?既然不可能是脚疾,那就只能是你那样的——挨了打。”冰冷的笑意中掺杂着一丝残酷,“所以你可别跟朕说什么,因为你当日挨了打,所以只能留在房里休息不能出去之类的话。欺君之罪,可比你做的事情本身更严重!”
翠儿的脸色瞬间煞白如纸,就连屏风后面的左相也是一下子苍老了好多。
“皇上,奴婢……”
“你是打算自己一力承担呢,还是打算把这件事的幕后主使供出来?”君墨影视线平缓,却带着一丝不容置喙的逼视意味,任谁在这样的目光注视下,都会忍不住自降一等,“连家对你有养育之恩是不错,可是有些事,做错了就该有做错的人本身来承担责任。何况你想护的那个人如今已经落到了底层,即便没有这件事,也不可能再翻身。你还要护着她吗?你好好想想,你自己现在的处境。”
右相差点就从屏风后面冲出来。
哪儿有人这样审案的?这么明显的带着诱导意味的话,哪里像是帝王该说的?!
这分明就是想方设法要让翠儿指正语嫣啊!
翠儿自然也知道这一点,可是反过来想想,她觉得皇上说得也没错。虽然皇后娘娘对她很好甚至亲自帮她上药,虽然她本来是打算忠心到底不把皇后供出来的,可是现在,皇后已经这样了,就算多一条罪名又能如何呢?
显然她已经忘记了自己方才想到的——若是多了这一条罪名,皇后可能就被处死了。
这样的奴才,说来说去不过是见风使舵的墙头草,永远也不可能做到真的忠心护主。
“皇上,确实是皇后娘娘让奴婢这么做的。”翠儿一边大哭一边磕头,“求皇上饶过奴婢一次。奴婢只是按照主子的命令行事,身为奴才的有些事根本容不得自己做主。皇上,您大人有大量,就放过奴婢一次好不好……奴婢保证,再也不会入宫再也不会出现在皇上面前。就跟前些日子一样,奴婢……”
“做了这样的事,还指望像前些日子一样。”英俊的容颜却满溢着冷飒,讥讽愈发浓重,“过去后宫里发生的那些事难道还没有让你看透,任何人都不能伤害皇贵妃?你们活得不耐烦把脑筋动到她头上去,朕有什么理由要放你们一条生路?”
帝王口口声声说的都是“你们”,右相自然明白他的意思。
这就是说,不只翠儿该死,连他的女儿也该死!
今日这一出,绝对不是白白让他看的,肯定是有什么目的,想要从他手里得到什么东西。
“皇上,皇上不要啊,饶命啊皇上——!”
君墨影面无表情地吩咐道:“来人,把这狗奴才拖出去乱棍打死!”
御书房里的声音很快安静下来,不只是翠儿,浣衣局那个小宫女——哦不,或许往后就是哪个宫的大宫女了。两人全都被带了出去。
右相立刻从屏风后面走出来,在帝王面前跪下,“皇上,罪臣——罪该万死!”
“这件事乃废后所为,与右相一点关系也没有。一人做事一人当,朕也不是非不分之人,右相快起来吧,不必如此多礼!”
“不,皇上!罪臣已经说了,那是罪臣的女儿,是罪臣自己教女无方。皇上当初将语嫣册封为后,她却非但不知感恩好好治理后宫,还……还妄图谋害龙种,这一切都是罪臣的过错!请皇上——降罪!”
他想了又想,要是实在不想认错也是可以的,不过那样的结果,就更加不是他能承受的。
首先,他唯一的女儿必然会死。
其次,皇上也绝对不会这么简单放过连家。借着语嫣的事,皇上一定会牵连连家,一系列的罪名都是可以连坐的,毕竟语嫣犯下的不只是妄图加害妃嫔的罪,还有——谋害龙嗣。这样的罪名可大可小,单看皇上打算怎么判了。
与其被剥夺,还不如自己主动点交出一部分权利,让皇上对他放心!
如是一想,便又继续道:“皇上,罪臣自知家教无方,愿意将教育那一块的事情,全部交给后辈贤者来做!”
“哦?”君墨影凉凉地挑了挑眉,微微勾起的嘴角中透露着一股凉薄而讥讽的姿态,“难道右相认为自己的司法之权没有问题?那朕倒是想问问,右相的女儿犯下的这些事,该如何判?”
“皇上教训的是!微臣愿意一并移交给有贤之士!”
“既然右相百般推脱,认为自己不适合做这些,朕自然也不会强人所难。今日朕就会拟定一份交接人员名单,大约明日,右相手里的那些不适合的职位,就会有真正合适的人前来接手。”
右相气得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
“罪臣明白!”
这些日子,冬阳一直在梦央宫里照顾卿玉,所以梦言的起居生活除了白露白霜之外,都是怜若亲自照顾着。
梦言想起自己和这姑娘第一回见面的时候那场景,心里有些感慨,“怜若,说真的,我第一次见你那回叫了你一声姐姐,你什么感觉?是不是觉得我这人特欠揍,或者……太有眼不识泰山?”
怜若原本落在她头发上的手一抖,还扯断了梦言几根头发,疼得梦言“嘶”地抽了口气。
“娘娘,奴婢该死,您折煞奴婢了。”
怜若差点跪下来,幸而被梦言及时扶住,又好气又好笑地道:“别跪,别跪啊!我就是随便问问,说什么折煞不折煞的。说起来你还是我的救命恩人呢,我就嘴上跟你说过两声谢谢,从来也没真的为你做过什么。要是你以后有什么需要的话,尽管跟我说,只要我能做的就一定会帮你做!你真不必跟我这么客气!”
“是,奴婢多谢娘娘。”怜若说完,见她还是有些期待地盯着自己,只好努力回想了一下当时的场景,道:“其实奴婢当时在想……您好像有些变了。在娘娘失忆之前,奴婢也注意过您,要是您当时也是这样的性格,或许太后就不会……”
她猛地想起什么似的止住了话茬。
梦言好笑道:“没关系,这件事我已经知道了,当时虽有各方势力,不过主要还是太后阻止着不让我见皇上的。”
“是。”
怜若点点头,眼神亮晶晶的有些羡慕也有些释然,“所以奴婢觉得您这改变也挺好的。后来事实证明,您确实就成为皇上身边不一样的那个人。”
梦言被她说得有些不好意思,尴尬地笑了笑,“那个,现在卿玉那边情况怎么样了?”
“回娘娘,太医说有好转迹象,应该不日就能醒过来了。”
“又是好转迹象?”梦言嫌弃地皱了皱眉,那群庸医,成天就会拿这四个字来敷衍她,实际上却就是给不了她一个确切的时间!
眼看着皇后和小安子都已经伏法,可是这件事情里面最最无辜的卿玉却还昏迷不醒,真是急得她头发都快掉光光了!
约摸是跟她想到一块儿去了,怜若只得无奈地点了点头,又劝道:“娘娘,卿玉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您放心。”
“恩。”
“对了娘娘,您怀孕之后有没有什么特别想吃的东西?”怜若突然问了这么一句不找边际的话,略显期待的眼底深处却含着一丝隐隐约约不太明显的暗色,“奴婢可以去御膳房学了之后做给您吃。毕竟御膳房离这儿远,若是每次都往那边跑,奴婢怕您等得不耐。”
“别麻烦了,只是怀个孕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事儿,何况也不是第一次了,不用处处这么迁就我的。”
“娘娘,这些都是奴婢应该做的。如果娘娘什么要求也没有,反倒是我们这些做奴婢的整日都无所事事不知道该做什么好了。”
她的笑容温婉大方,唯有突然攥住的手心昭示着她此刻不太寻常的内心。
梦言也丝毫没做他想,犹豫了一下就道:“那你随便学一些吧,我这人不挑的,只要是美食,我都爱!”
“好的娘娘,奴婢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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