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朱贵超的一个“谢”字还没出口就停在了舌头上,林芝凤已经换过了装束。
她头发重新梳了。卸掉了银簪和发髻上的花饰,松松地盘了个发结,用一根竹签子固定在脑后,鬓边尚有几绺青丝片段地垂着;脸上的薄粉和唇上的胭脂鲜亮了一些,大概是被重新施过;对襟的外衣已经脱去,露出颀长白皙的脖颈;猩红的内衣束得很紧、很高。但还免不了露出一丝痕迹,外面套了一件湖绉小袄,敞穿着,只在胸前系上了一个扣子。
“朱郎,请喝茶。”林芝凤提醒着朱贵超。
朱贵超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在林芝凤的身上注视了很久。脸颊有些微微地泛红,经提醒之后才发觉自己有些失礼,慌忙接过茶碗,掩饰地低头呷了一口:“这是什么茶?味道很怪。”
“这是我家祖传的方子,每天喝一杯能生津补气,里面有菊根、黄芩、忍冬……。”林芝凤如数家珍般地向朱贵超介绍道。
朱贵超没等她说完,便把一杯茶喝了进去,顿觉得五脏六腑间滋润爽利。
就在这时,朱贵超忽然听见大门外好象有脚步声,立即站起来告辞了,幸好没被人发现。
当晚,朱贵超躺在床上,舌头舔着嘴唇,仿佛尚有余香,突然回忆起林芝凤的那句话来:“每天喝一杯能生津补气……。”
朱贵超顿时觉得这是她对自己的暗示。不知道是茶的香气还是人的魅力,那以后连着两天朱贵超的脚都不听使唤地迈向那个小红门……。
说到这里,朱贵超的话停住了。蒋延嗣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的嘴,象听戏文一样关注着故事的发展。
朱贵超端起酒盅,发现里面是空的,一下狠狠地在地上:“丢脸啊,我就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这么没有骨气,我后来去林芝凤那里只是与她对面坐着,一面喝茶一面听她说话,或者看她低头沉默。她也是个可怜的人,但除了她的童年和她的母亲之外,别的什么也不肯说。我好几次提出要为她攒下一笔钱,让她不要再去忍辱陪笑地卖唱了,她总是一个劲地摇头苦笑,而且说,象她那样的人不值得我上心。”
蒋延嗣用自己的杯子斟满了酒递给朱贵超,让他润润喉咙。
朱贵超接过,一饮而尽:“我总觉得自己是个超凡脱俗之人。我不去求功名,不贪恋官场,为什么会为一个女人把自己弄得如此被动呢?哎,也怪我涉世太浅,真不知道女人的心竟然是这样。”
朱贵超说着把空杯轻轻放在蒋延嗣的面前。
蒋延嗣被他最后一句话弄得糊里糊涂,想问个究竟,又怕无意中伤害了朱贵超。
朱贵超看出了蒋延嗣的心思,伸手拿过蒋延嗣的杯子,斟满酒灌下肚子,继续说:“第三天我去衙门,在大门口遇见了周广希,他见了我就满脸堆笑,说我近来脸色很好,问我是不是吃了什么补品,还说他马上就要娶第三个妾侍了,届时让我赴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