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间,韩勋好像失聪了一样,他茫然地看着周围的人嘴巴开开合合,却一个字都听不见。直到大哥用手擦他的脸,他下意识一抹,脸上全是冰冷的泪水。
他哭了,为什么?
“……林墨现在还怎么样呢?你倒先哭上了,像什么样子?”韩子杰看到韩勋失魂落魄的样子,忍不住黑着脸骂道。
“阿勋,你先别难过,林墨一定会没事的。”韩母柔声劝慰道,心里十分难过。看到韩勋这样,她就知道他是彻底陷入这段感情,现在她也不强求儿子过什么所谓的‘正常人’生活了,只希望他能够赶快好起来,希望林墨能够渡过这一劫,以后,若是他俩要在一起就在一起吧。儿孙自有儿孙福,只要他们能够安康幸福比什么都好。
韩勋总算找回些知觉,双手紧紧拽着床单,喃喃道:“他肯定会没事的,我跟他说好了,今年要一起过春节的,他答应我的,他答应我的,他答应我这辈子要跟我好好过的……”韩勋嘴里机械的重复着,梦中林墨道别的声音一遍遍重复,他眼底的神采一点点寂灭下去。
韩母刚止住的眼泪又流了出来,难过得别过身去,病房里,其他几个女眷也红了眼眶。韩勋现在还不知道林墨真正的情况,病房里的其他人都清楚,他醒来的希望非常渺茫,并且随时都可能停止呼吸。如果林墨真的发生什么不幸,他们实在无法想象韩勋会做出什么傻事来。
‘啪!’
韩子杰出乎所有人预料的扇了韩勋一巴掌。
韩勋仿佛不知道痛一般,呆滞地看着韩子杰,眼神空茫。
有那么一瞬间,韩子杰以为韩勋的怪病又发了,他压下心底怪异的直觉,破口大骂道:“我不管你在昏迷中是听谁说的林墨出事了,他现在还躺在Z国的医院里,你难道宁愿在这里自怨自艾也不肯去见他最后一面吗?”
韩子杰话音未落,韩勋就像疯了一样扑上去,双手狠狠掐住韩子杰的脖子,恶狠狠地说:“林墨不会死,他绝对不会死,护照呢,把我的护照给我,我现在就去看他,我看他敢丢下我一个人!”
韩勋昏迷了足足五天,粒米未进,动作看似凶狠,实际跟本没多大力气。韩子杰轻易制住了他,掰开的双手,道:“你的护照还在爸爸那儿,你先冷静下来,让医生过来给你检查,我去给你要护照订机票。如果等我一会儿回来,你还是这副鬼样子,我就撕了你的护照,断了你去Z国的路。”说完,韩子杰推开韩勋,大步流星走出了病房。
出乎所有人预料的,韩勋竟然真的冷静下来——至少表面上看起来确是如此——他乖乖的配合医生检查,不再哭不再闹甚至不再说话,医生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而他的思想早已飘远,他一边在内心深处一遍又一遍的祈祷,祈祷任何一个能够听到他心声的神保佑林墨,他愿意拿自己所以的一切去换取他的生命;一边又反反复复扪心自问,问自己,如果林墨真的出了什么事情,他该怎么办?
该怎么办?
佛说人生七苦,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
比爱别离更悲苦的是生离死别。
比求不得更痛苦的是得而复失。
韩勋从未像现在这样茫然无措过,就好像梦中林墨跟他道别消失时,他的心他的灵魂也跟着消散了一般。
***
“……爸爸,哥哥会没事的,对吗?”林书眼睛肿得跟两颗核桃似的,声音带着些哽咽,攥着拳头,双眼一眨不眨的盯着重症监护室的小窗口,生怕一眨眼,病床上那个浑身插满各种管子的人就那样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林墨从手术台下来后的几天里,他们已经收到了三次病危通知书,林墨术后心跳停止了两次,虽然被及时抢救过来,却至今没有苏醒的迹象,身体各项指标也没有明显好转。私底下,主治医师已经非常遗憾地告诉过林建,让他做好心理准备。
一夜白头并不仅仅存在于故事中。短短几天里,林建的头上多了无数白发,额头上留下了深深的皱纹,面色蜡黄憔悴,微微佝偻着背,整个人看起来好像老了十岁不止。
他比任何一个人都自责。
从林墨出事到现在,林建就反反复复责怪自己,如果不是他非要让林墨回来,林墨根本不可能遭遇这场车祸,弄到现在生死未卜,如果可以,他宁愿躺在病床上的是自己,如果可以,他愿意有用自己的命去换儿子。可是,世上没有那么多如果,后悔已经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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