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sp; “这小月说的,还是这么个事呢。”张世和说。
占新说:“你说得轻巧,这本钱哪里来?冰棒厂是任谁都能拿来卖的?听说是要一个什么卡,要有路子呢。罗店离县城二十多里地,路也不好走,这女娃天天要起来多早,才能赶得上趟?难啊!”
小月倔强地说:“五大爷,小月不怕吃苦。”
“那行,我给你开个证明,明天你到公社去,看能不能申请一点困难补助,领到了就可以当做本钱了。公社领导官大,求着他们跟冰棒厂说道说道,兴许能成。就这么说定了,明早我把证明送来。你五大爷走了。”
“五大爷慢走!”小月和张世和送到门外。
“嗯,回吧回吧。”占新挥挥旱烟袋,在夜空里划出两道弧线。
“舅舅能帮你做点啥?”
在舅舅面前,小月一下子放松下来,趴在舅舅肩头,“呜呜”哭起来,这些天来的恐惧、疲惫、担忧、无助、伤心、委屈,还有好多好多自己说不清楚的,小月想把这些东西统统都哭出来,她想最后一次放纵情感,明天她要擦干眼泪,独自面对生活的一个又一个挑战。
小月把弟弟连搂带抱,弄到床上,给他脱了衣服,塞到被子里,到厨房烧了一锅热水,将弟弟那双黑乎乎的脚从被子里掏出来,用毛巾檫拭干净,再塞进被子里。这些工作,小月已经做得很熟练了。
到了一盆黑水,小月习惯地走到爹的床前,床上空荡荡,连床铺草都拿出去烧了。一直“哼哼唧唧”的父亲的确是走了,现在睡在横山的冰冷的墓穴中。今天,父亲下葬前,占新大爷叫小月姐弟两个给他爹暖坑,小月躺在墓穴中,分明感到脊背的凉意。爹,你冷吗?
哪怕爹躺在床上,啥事都不能做,还要小月服侍,但小月总觉得家里有个主心骨,如今爹走了,自己该问谁去?
“嘭,嘭,嘭。”
小月揉着眼睛,不知道怎么回事。昨天夜里,哭着哭着就睡着了,这些天太疲劳,睡得死沉死沉的。
门外占新大爷喊:“小月,还说卖冰棒呢,太阳三竿了,还不起来!”
小月连忙光着脚丫把门打开,眼角还留有昨晚的泪痕。占新把背上的一个口袋放下来:“早晨我到仓库看了下,就剩下半袋冬天喂牲口的饲料,拿到加工厂磨了,你姐弟先对付着。”
“谢谢五大爷。”小月提起来,约摸二十来斤,有点沉,拿到厨房,准备熬点粥,打开口袋,有一股发霉的味道,里面有玉米、高粱、稻谷、麦子,各种各样混在一起磨成的面。小月抓了两把,放到锅里熬煮。剩下的放到场院,准备摊开晾晒。
占新大爷说:“收着吧,收着吧。等家里有人看管再晾晒。莫看这东西不成形,还不知有多少人惦记着呢。”
小月闻言,连忙把摊开的又拢到一起,装进口袋,塞进柴垛藏起来。
“你这个娃儿还是没经事,放到这里头,不全被老鼠给糟蹋了?把你家米缸拿出来。”
小月在爹的床底下,拖出一个罐子。
“这就是你家的米缸?”
小月点点头。
“就这么小?”
小月心想,就这个罐子,小月记事以来,就从来没有装满过。小月把大大小小的坛坛罐罐收集起来,终于把这半袋装好,藏在屋子里各个角落。
锅里的粥熬好了。小月把弟弟摇醒,给占新大爷盛了一碗。
“不哩不哩,我吃过哩,你们吃。证明开好了,吃了你们就到公社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