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师兄,谷主说,胶东行省的崂山遗址即将开放,我们剑谷有一个名额,她打算给您。”
“嗯。”
“苏师兄,谷主还说,四皇子萧尚贞、洛京上官槿、襄阳陈晏平……以及‘惊鸿笔’的新主人,都将前往崂山遗址。您去时务必好好表现,莫丢了我们剑谷的脸面。”
“嗯。”
…………
小童传达完毕,便默默离去。他深知苏师兄的性情,名声、对手、朝廷、宗门荣誉,乃至神器归属,在苏笑眼中皆如浮云。
他心中唯有剑,追求的唯有练剑、再练剑,直至剑道巅峰,即为大道。
顾旭饭量一向不大。
在吃完三串烤肉、两串烤土豆和一盘烤豆腐后,便觉腹中已饱。
于是,接下来的时间里,他静静坐着,看时小寒风卷残云般席卷桌上的烧烤,不时发出“呼哧呼哧”声响,嘴角与手指沾满油光。
“结账!”吃完后,时小寒习惯性喊道,准备付钱。
顾旭立即制止:“说好的,今日我请客。”
时小寒认真看他一眼:“你可别打肿脸充胖子。”
顾旭微微一笑:“一顿烧烤而已。我还是付得起。”
言毕,他从衣兜掏出几个铜板,递给卖烧烤的大婶。
“顾旭,看来你去趟陆氏废墟后,连花钱都变得大方起来,”时小寒站起身,低头俯视顾旭,“是不是在那里收获颇丰?怎不叫上本女侠同去?”
时小寒身材娇小,平日与顾旭交谈总需仰视。
此刻,以如此居高临下的姿态审视对方,她感到新鲜。
见此情景,顾旭心中暗想:陆氏废墟水深,女侠你驾驭不住。
然而口中说出的却是:“那废墟中的邪灵只是虚张声势,实则并无传闻那般强大——像我这样的人就能轻易解决,无需女侠大人出手。”
此言一听便知是胡诌。
却恰恰挠中时小寒痒处。
她不禁笑出声,露出沾染辣椒片的小虎牙。
“你说得对!”
顾旭递上一方手帕:“赶紧用这手帕擦擦嘴、手。你这满嘴流油的样子,若被人看见,恐怕会以为你是乡下来的野丫头。”
时小寒接过手帕:“你是在嫌弃本女侠邋遢?”
“我只是觉得,时女侠此刻颇有江湖儿女的豪气。”顾旭改口道。
“那是自然,”时小寒笑嘻嘻,“人生最畅快之事,莫过于大碗喝酒、大口吃肉。”
顾旭心道:时女侠啊时女侠,你连米酒都能喝得醉醺醺,竟还敢说大碗喝酒!就不怕哪天被人灌醉绑走?
时小寒则以两指轻轻捏住洁净手帕一角,感受到其上尚存的体温,实在不舍弄脏。
犹豫片刻,她选择收起手帕,以衣袖抹去嘴角油渍。
…………
结账后,两人沿着狭长小巷,向城郊方向缓步而行。
两侧白墙灰瓦,炊烟袅袅。
阳光照射在青石板路面,泛起耀眼白光。
“这条小巷两侧房屋,皆为八年前沂水重建时新建,”顾旭边走边介绍,“当时,那九婴蛇妖喷火至此,这片街区化为废墟。”
时小寒默默聆听,未发一言。
八年前“九婴之祸”爆发时,她不在沂水县,与父亲同在莱州府,故未亲睹那地狱般的惨状。
但她听说,顾旭双亲皆在那场灾难中遇难。
“这些年,他独自走过,”她抬眸凝视身旁少年,“真不容易。”
小巷尽头,是沂河。
两人行至此处,视野骤然开阔。
阳光照耀下,河面波光粼粼,倒映着岸边光秃树木与周围高低错落的屋宇。
顾旭指向河边:“那里有株枣树,被沂水居民称为‘许愿树’——相传,将心愿写于木牌,系于‘许愿树’枝头,心愿即可成真。”
时小寒循他所指望去,果见不远处一棵枣树,枝头挂满红绳,远观犹如新娘红盖头。
“你信吗?”她问。
“半信半疑。”顾旭答毕,率先走向“许愿树”。
树上一根不起眼的枝丫,挂着原主十四岁时写下木牌,内容为:“我要杀尽世上所有邪灵。”
“顾旭,我们志向相同,皆为除邪,果然是同道中人!”看到木牌上稚嫩字迹,时小寒踮脚拍拍顾旭肩膀,“还有,你现在的字比以前好看多了。”
“承蒙夸奖。”顾旭淡然一笑。
他稍作停顿,又道:“时女侠,年底将至,不如今日一起许个愿,看能否成真?”
“好啊!”时小寒毫不犹豫应允。
听闻此言,顾旭蹲下身,从地面置物盒中取出两张特制木牌,一递与时小寒,一留给自己。
随后,他从衣兜掏出随身携带的炭笔。
“谁先写?”他问。
“我先来!”时小寒抢过炭笔,迅速转身背对他,“这是我的秘密,你不准看!”
“好,我不看。”顾旭闭上眼。
世界陷入一片漆黑。
耳边传来风声、沂河水声,以及时小寒写字的沙沙声。
片刻后,时小寒拽拽他的衣袖,将炭笔塞回他手中:“我写好了,轮到你。”
顾旭睁开眼,见她空空如也的双手,不禁问:“你的愿望呢?”
“已经挂上了。”时小寒指向树上的红绳。
只见密密麻麻木牌挂于其上,根本分辨不出哪块是时小寒所写。
顾旭却注意到,时小寒说话时,眼神闪烁,似乎在躲避他的目光。
“真不打算告诉我你写了什么?”
“才不!”
“那我的愿望,你也别看。”
“没问题!本女侠行事光明磊落,绝不偷窥他人秘密。”她说着,双手捂眼,以示信守承诺。
顾旭轻笑一声,拿起炭笔,就在她面前书写。
他所写愿望简明扼要:“三十岁前成圣。”
此刻,时小寒听着笔尖与木牌摩擦声,心中痒痒的,仿佛猫抓。
“真想知道他在写什么呀。”
她跺脚,为自己刚才的话后悔不已。
顾旭写毕心愿,郑重地将其以红绳系于树枝。
他转身对时小寒微笑道:“我写好了,你可以睁眼了。”
时小寒立刻放下遮眼的手:“你写了什么?”
顾旭耸肩:“你不说,我怎会说?”
时小寒冷哼一声,不再言语。
一不小心,便被这狡猾之人拿捏住。
只可惜,自食其果,也只能含泪咽下。
…………
二人默默来到河边。
眼前是金光闪烁的波纹,是游弋嬉戏的鱼群,是小船上悠然垂钓的渔夫。
“真美。”顾旭心中暗赞。
他的生活向来急促匆忙。
鲜有机会如今天这般,能停下脚步静静欣赏周边景致。
此刻,一只鸡毛毽子从身后飞来,落在他们脚边。
两人回头,见几个河边玩耍的孩子。
“大哥哥,大姐姐,能把毽子还给我们吗?”一孩子指向地上的毽子,略显拘谨地询问。
顾旭正欲以真元取毽。
却见时小寒上前一步,以脚背挑起毽子,足弓一蹬,精准地将毽子踢至孩子们附近。
“大姐姐好厉害!”孩子们瞪大眼睛,显然未料路人中竟有此高手。
“我当然厉害喽!”时小寒扬起下巴,骄傲道。
她边说边不自觉加入孩子们的行列,与他们传递毽子。
伴着她银铃般的笑声,毽子如她足下的小鸟,围绕精致绣鞋翩翩起舞。
顾旭在一旁微笑观看,未加打扰。
虽是深秋寒意,她却仿若置身春光,独享那份春色。
…………
这一天,二人在沂水废墟郊外漫无目的地闲逛,直至夕阳西下。
餐后,时小寒与顾旭告别,独自返家。
丫鬟晨熙急忙前来迎接。
她先帮小姐褪下满是油渍的外袍,换上干净衣物。
再让她坐至梳妆台前,为她摘下头饰。
“小姐今日心情甚好,”晨熙一边梳理她及腰乌黑长发,一边微笑道,“又跟那位顾大人一同执行任务了?”
“不,”时小寒否认,“是与顾旭去菜市街吃了烧烤,又逛了沂河边。
“真没想到,顾旭那家伙竟破例主动请客!”
晨熙笑着,未立即回应。
理顺发丝后,晨熙端来一盆热水置于椅旁。
时小寒迅速脱掉绣鞋,将一双白皙小巧的脚丫浸入水中。
少女的脚不大,比例却恰到好处,看似精巧瓷器,惹人怜爱。
她一边泡脚,一边以足尖轻轻拨动水面,激起一圈圈涟漪。
嘴角不觉上扬,酒窝浅浅,似沉浸在自娱自乐中的孩童。
“晨熙,顾旭那家伙真讨人厌!”少女稍顿,续道,“昨晚独自跑去陆氏废墟,竟不事先告知我!以他那弱不禁风的身子,万一被鬼怪近身,丢了小命,可没人帮他收尸!
“哼,除了长得好看点,脑子聪明点,修炼天赋高点……简直是混蛋一个!”
闻此,晨熙终忍不住笑出声。
“小姐总提到顾大人。”晨熙轻笑应道。
“才没有!你胡说!”时小寒跺脚,水花四溅。
此刻,晨熙庆幸时小寒之父时磊远在莱州府,未闻女儿此言。
否则,那位视女儿为掌上明珠的千户大人定会提剑冲出,查探究竟哪头猪欲拱自家白菜。
…………
深夜,星光黯淡,灯火熄灭,沂水废墟陷入寂静。
陈济生结束一天工作,提灯准备至衙门后值房休息。
却在此时,灯笼昏黄光线中,瞥见一个熟悉身影,孤零零静坐衙门前台阶,一动不动如雕像。
“顾旭?”他唤那人名,“你为何独自坐在这里?”
按顾旭惯常,此刻应独自在家刻苦修炼。
今日顾旭此举,令陈济生颇感意外。
“陈大人,我有些烦心事。”闻声,顾旭转头,朝他微笑。
“烦心事?”陈济生一边说,一边整理袍子,坐至顾旭身边。
他一直认为顾旭心智成熟,不似十七岁少年——总能想出种种手段,轻松解决挡路难题。
未曾想他也有被烦恼困扰之时。
“陈大人,我生活节奏一直很快,几乎每分每秒都在向前冲,”顾旭平静道,“今日我赚得五千功勋,心情不错,便奖励自己放松一日——放缓步伐,欣赏身边风景。
“于是发现,在拼命奔跑中,我错过了太多。
“从未留意秋日沂河的美景,从未聆听渔夫们在河上的高歌,从未尽情品尝街边烧烤,从未与同龄人嬉戏踢毽子……
“最重要的是,我竟一直未察觉……”
言至此,顾旭忽停顿,犹豫良久,才缓缓吐出后半句:
“她似乎喜欢我。”
闻此,陈济生不禁笑摇头。
“你到现在才察觉?”陈济生平日关注顾旭工作生活,自然知晓他所指“她”是谁。
时小寒那姑娘,见顾旭时,双眸如水杏般闪亮,如夏夜星辰般动人。
“关键在于,你作何感想?”陈济生问。
顾旭沉默,目光随思绪飘过前方屋宇,飘过废墟大街小巷,飘过宽阔沂河,飘过远处崂山遗址与洛京城,飘向无垠天际。
路太漫长。
他无法望见终点。
最终,他轻叹,脸上浮起一丝苦涩笑容:
“我不敢动心。”
“不敢?”
“或说,不能。”顾旭眺望远方,声音平静无波,“您知晓,我没有足够时间,也无法给她确定未来。
“因此,在此事上,我不能任性。”
陈济生注视少年清瘦面容,轻轻一叹。世人只见他光鲜亮丽,只知他天赋异禀、机遇非凡,却不知他内心的苦痛。
他仅十七岁,本当是朝气蓬勃、意气风发的年纪。然而他活得如同清心寡欲的苦行僧,将所有少年心绪深深埋藏。
早熟,确有代价。
“三十岁前成圣,我相信你能做到。”陈济生轻轻拍了少年脊背。他知顾旭信念坚定,所需并非安慰。
“谢谢。”顾旭微笑。他的人生平淡无味,如修行典籍上枯燥白纸黑字。但少女出现,生活陡增惊喜,如十月小雨清晨递到手中的鱼生粥与桂花糕,所见所闻所感,皆有了色彩。然而理智告诉他,不能贪恋这些斑斓。
他深深吸气,默默闭眼。
…………
此刻,陈济生清晰感知到,沂水废土管理局周边阴煞之气形成巨大漩涡,朝顾旭所在位置汹涌而来。
“这小子又顿悟了!”他颇感惊异。虽早知顾旭修行资质非凡,但闭眼即入定、入定即突破,仍超乎常人认知。
见此,陈济生从衣兜瓷瓶中取出一枚“长明丹”,塞入顾旭口中。身为一县斩妖除魔总领,他常备各类丹药,以便手下修士修行受阴气侵蚀时及时处理,避免悲剧。
此刻,丹药恰派上用场。
顾旭吞下丹药瞬间,《赤炎真诀》疾速运转,将运气转化为炽烈磅礴的真元。
……黄泉第二曲……
……黄泉第三曲……
……黄泉第四曲……
在长明灯火照耀下,顾旭沿曲折“黄泉路”大步向前,连破数个小境界,修为直达“黄泉第四曲”。陈济生默默关注,心中感慨万分。
…………
几分钟后,顾旭睁开眼。
朔风吹散天际薄云,露出弯弯新月。银白月华洒在少年脸上,使他眸子格外明亮。他右手紧握拳,随后缓缓松开。
此刻,他清晰感知炽热真元在经脉中奔腾咆哮,如沉默火山,等待喷薄爆发那一刻。
“谢谢。”他转向陈济生,再次道谢。这次谢的是陈济生及时喂他“长明丹”。
“不必客气,”陈济生淡笑,“作为上级,这是我应做之事。”
顾旭沉默片刻,缓缓开口:“陈大人,我想去做一件事。”
“何事?”
“您应记得,不久前一只‘恶灵’级槐树树妖通过‘跳神’仪式,将一缕分魂寄生于白氏家族少妇体内,”顾旭语气平淡,“我与时女侠接此任务,前往寻柳街,抹杀树妖分魂。
“现我想解决树妖本体,以免其继续危害沂水百姓。”
尽管顾旭面色平静,语声平静,但陈济生感觉得到,少年此刻心情并不佳。
“你有把握吗?”陈济生问。
顾旭点头。
“那树妖虽为‘恶灵’级鬼怪,但在失去一缕分魂后,实力已大幅下滑,”他认真分析,“我现在虽仅第二境修士,但持有‘惊鸿笔’,与第三境修士对抗亦能不落下风。
“再说,我身上还有司首大人赠的‘替身手环’和‘破空珠’,即使打不过,也能全身而退。”
说着,顾旭微微一笑,展示手腕上的“替身手环”。
“好吧。”陈济生回应。
显然,顾旭早已下定决心,最后一句话实为让自己安心。
“不过,顾旭,目前废土管理局尚未发布击杀树妖任务,你的功勋如何计算?”
“回来再算吧!”顾旭说着起身,一手握“惊鸿笔”,一手以铜币占卜槐树树妖方位。
随后施展“流星走月”身法,瞬间消失在街道尽头。
此时,衙门前只剩陈济生一人。
朔风迎面,裹挟压抑、烦躁、窒息情绪,钻入衣袖。他望着洒满月华的青石地面,那朦胧白光,仿佛薄薄积雪。
…………
约一刻钟后,顾旭身影重现陈济生视线。
他衣袂飘飘,步履如风,青布衫依旧一尘不染。眸子依旧澄澈干净,如平静湖面,倒映天地万物,却不见本心。
“陈大人,我回来了。”
“树妖呢?”
“死了。”
他语气随意,不似谈论“恶灵级”鬼怪生死,却似提及寻常琐事。同时从腰间取下玉佩,轻敲两下,置于陈济生面前。
只见一株高大槐树矗立山坡,枝干壮硕,煞气逼人。清瘦少年立于树荫下,提笔细描。
山坡忽降雪,白雪覆枝头,宛若春风拂过,梨花盛开。待雪化,高大槐树已枯萎,化作灰烬。
“真是无趣。”少年轻叹,转身离去。
一日放纵过后,顾旭生活重回正轨。
当太阳升起,他携楚凤歌所赠小册子,踏入沂水废土管理局大堂,再度找到上司陈济生。
“又有烦心事?”陈济生放下公文,抬头问,“需我帮忙?”
顾旭摇头:“是选择困难,想请陈大人提些建议。”
“选择困难?”顾旭将小册子置于陈济生桌上,微笑道:“完成陆氏废墟任务后,我能挑选一门上品法术作为奖励。但这目录上好东西太多,让人眼花缭乱。”
“顾旭,你不是号称‘博览群书’?”陈济生一笑,“这类事,你岂不比我更清楚?”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顾旭回应,“正因为读过众多书籍,了解诸多法术,我才知目录所载皆极好,更易生‘样样想要’之念。
“换成陈大人,或许更能一针见血看出我当前所需。”
“你小子,真会说话。”陈济生淡淡笑,“难怪讨姑娘喜欢。”
顾旭沉默。
见此,陈济生敛去笑容,接过小册子,仔细阅读。
册页上,每一页记载一种上品法术名称及简介,还附有前人修炼心得。
上品法术与中品法术最大区别,在于蕴含大道真意——唯有领悟真意,方能充分发挥法术威力。
这意味着修炼上品法术时,需与法术创始人心意相通。
倘若理念不合,难有成就。
如心慈手软者,难练杀气滔天的“修罗身”;留恋红尘者,难练斩断尘缘的“忘情法”。
故前人修行体悟,对后人选法术极具参考价值。
册子扉页,洛川司首写下一行字:“适合自己的,才是最强。”
“你有何偏好?”陈济生翻阅册子,问顾旭,“身法类?控制类?还是——”
“杀伤力越强越好。”顾旭站在一旁,毫不犹豫。
他知道,此刻急需一门杀伤力极强的法术。
“杀鬼符”虽对鬼怪威力巨大,对人族却无威胁。
万一再遇唐荟般狠辣之人,顾旭手中暂时缺乏足够威慑力的手段。
…………
《引雷诀》《倒海咒》《玉虹贯日》《炼狱火海》《泰山压顶》《星沉地动》《鸾翔凤舞》《追风踏雪》……
册子上每一门法术名称,均气势磅礴,加之神奇描述,令陈济生看得眼花缭乱,甚至心生向往。
“这门法术如何?”陈济生指册页,对顾旭道,“我记得你近期刚修习火属性新功法,应与它挺匹配。”
顾旭认真一看,笑道:“《焚天七式》……陈大人,这法术废土管理局百年无人练成,您对我信心十足啊!”
此页目录第一条留言如下:
“此法术威力巨大,易学易练,错过悔一生。”
而后几条留言分别是:
“前辈误我!”
“第一条留言是谎言,万万不可信!选它才悔一生!”
“一入‘焚天’深似海,青丝从此是路人。”
“若我在修炼《焚天七式》中不幸身陨,望诸位帮我收尸。”
“此法术如天书一般……若有人能懂,我愿跪拜称其为爷。”
“五年过去……我连《焚天七式》第一式都没学懂。这真是给人学的法术吗?”
…………
看来的确令人望而却步。
陈济生抬眼,看向顾旭笑问:“姓顾的小子,你心中已有主意,对吧?
“我翻到这页时,你双眼比平日更亮几分——若我所料不错,你并非来咨询建议,而是来我这找自信,对吧?”
顾旭点头,未否认:“陈大人真了解我。”
他稍顿,续道:“《焚天七式》创始人赤阳子前辈——当代大齐国师师尊,曾拥有接近第八境巅峰修为,距飞升仅一步之遥。
“当年,他凭借《焚天七式》,于大荒几乎所向披靡——目录中,应无更强法术。
“又因赤阳子前辈亦是符师,擅长阵法——我推测,《焚天七式》之所以难学,因其涉及符道与阵法奥义,比一般法术复杂许多。
“加上火属性特性,我认为它简直是为我量身打造。”
顾旭这番话看似狂妄,语气却平静,仿佛陈述事实。
“你为何犹豫?”陈济生问,“据我所知,你绝非会被难度吓退之人。”
顾旭淡然答:“赤阳子前辈距飞升仅一步时,突然走火入魔,自废修为,沦为凡人,两年后因病去世。
“故我怀疑,他所追寻的‘大道真意’,可能存在问题。”
“但若退而求其次,选个不太适合的法术,又觉不甘。”顾旭轻声叹息。
选项繁多,带来的是不尽完美。
未得之物,始终撩人心弦。
废土管理局在发放奖励时,常将整本目录抛给修士,使人眼花缭乱——此举无异于以美好愿景刺激众人奋勇向前。
陈济生见少年神色肃穆,微笑道:“顾旭,还记得我初次教你绘制‘太上北极镇魔杀鬼符’时,对你讲了什么?”
顾旭不假思索:“画符须遵循严格规范,一旦落笔有误,符文即失效。”
“然而数周后,你自行改良‘杀鬼符’,使其威力提升数倍。”陈济生语气轻松,“那时起,我便知这世间所有法术于你而言,不过借鉴之物。
“顾旭,你志在三十岁前步入圣境。而欲超凡入圣,必寻己之道——得己之道,他人之道即便存隐患,亦不足惧。”
顾旭默然两秒,点头:“确是如此。”
陈济生实乃其无名导师。
虽如今陈济生无法如往常般频繁指导修行,但在关键问题上,他以丰富修行经验与人生智慧,助顾旭拨云见日,明辨内心。
陈济生接着笑言:“你眼神早已揭示,对此你充满信心。”
顾旭性情稳健,然稳健有时意味着过多顾虑——正是这些顾虑,让他看起来全然不像十七岁少年。
…………
归家后,顾旭取出“神机令牌”,试图联络楚凤歌。
不久,视野中出现楚凤歌发来的消息——
【鲲:终选定心仪法术?】
【朱雀:是的,楚大人,我决定修习《焚天七式》。】
【鲲:《焚天七式》?百年无人练成之法,你竟选它?】
【朱雀:已下定决心。】
【鲲:咳,好……我这就告知司首大人。】
【朱雀:多谢楚大人!】
…………
洛京城,废土管理局总部。
此刻,楚凤歌于静修室内闭关修炼。
顾旭通过“神机令牌”传来消息,打断了他的冥思。
楚凤歌端坐原地,愣神许久,心中暗道:顾旭愈发狂傲自大,得“惊鸿笔”便以为无所不能,竟敢挑战号称废土管理局最难修习的《焚天七式》?他把自己当作何人?谪仙再世?真君转生?
然而,楚凤歌忽忆起司首大人亲口言及顾旭拥有一品天赋,且命格尊贵无比——如此天资,与神仙转世相比,恐也相差无几。
楚凤歌再次长叹,烦恼与如此妖孽同处一世。
身为司首洛川亲信,他曾偷窥《焚天七式》。
深知若能领悟此法,他即可傲视群雄,自称“百年难得一见的天才”、“大齐废土第一天骄”。
遗憾的是,他并非天命所钟。
《焚天七式》于他,如同天书般晦涩难懂。
仅看一眼,便觉头晕目眩,极度不适。
他未入门径,便果断弃之。
并时常告诫他人:“智者练剑,愚者才去修炼《焚天七式》那等费力不讨好的玩意。”
上官槿因此对其嗤之以鼻:“那你连愚者都不如。”
楚凤歌对她的嘲讽并不在意。
因他知道,上官槿私下也曾偷窥《焚天七式》,只是打死不肯承认。
…………
此时,废土司首洛川悄然出现在楚凤歌身旁。
楚凤歌立刻起身,拱手行礼:“见过司首大人。”
洛川淡然问:“顾旭选了何种法术?”
楚凤歌答:“《焚天七式》。”
洛川沉默片刻,低语:“确实最适合他。”
“司首大人何出此言?”楚凤歌问。
“若这世上有人能解赤阳子留下的法术,必是顾旭。”洛川淡然道,“他懂符道,懂阵法,修习火属性功法,符合修习《焚天七式》所有条件。
“此外,修行中他从不顾忌前人规矩。虽道行尚浅,却有破旧立新的胆识。”
言至此处,洛川停顿数秒,转向楚凤歌:“可知《焚天七式》中隐藏的大道真意为何?”
楚凤歌摇头,诚实地答:“不明。”
他连《焚天七式》内容都无法理解,遑论领悟其大道真意。
洛川叹气,解释:“赤阳子当年追寻的‘道’究竟为何,我也难以揣摩。但知《焚天七式》最后一式名为‘日月换新天’——或许,这就是答案,亦是赤阳子走火入魔之源。”
楚凤歌犹豫一下,问:“司首大人,若顾旭修炼《焚天七式》,是否也会如赤阳子前辈般走火入魔?”
洛川回答:“楚凤歌,你要明白,顾旭修炼任何法术,从不生搬硬套,而是融会贯通,化为己用。这一点,你日后需向他多加学习。”
“司首大人所言极是。”楚凤歌低头应道。
自此,楚凤歌生命中又添一“别人家孩子”。
天行二十三年十月三十日黄昏,残阳西坠,暮色渐浓。
平安巷十七号院内,满地金黄的银杏落叶堆积。
顾旭结束整日修炼,步入自家厨房,煮就一枚鸡蛋、一碟野蔬,再舀一碗糙米糊糊。
随后,他坐在餐桌边,手持木勺,细细品味。
这是他生活的常态。
犹如那碗糙米糊,平淡而无华。
此刻,屏风后的侍童忽然走近顾旭,躬身禀报:“少爷,有客来访。”
侍童只言“客人”,并未指明身份。
顾旭心知,这位来者应是一位未曾谋面的陌生之人。
他披上斗篷,推开屋门,只见门外站着一名身着黑袍、蓄长髯的中年人,身上沾染风尘。
“请问阁下是……”
“在下何逸群。久闻顾小友大名,今得一见,果真英姿飒爽、气宇不凡。”中年人笑容可掬。
尽管中年人态度亲切,毫无架子,顾旭却不敢有丝毫懈怠。
他连忙拱手行礼:“见过何先生。”
他清楚,这位何先生乃六境修者、大齐国师之师弟、符道宗师、废土司特聘顾问,地位尊崇非常。
然而此人素来放浪形骸,追求自由,于大齐朝廷并无正式官职,常年独步天涯,即便是大齐国师亦难与其取得联系。
未料今日何逸群竟翩然降临自家门前。
“我此番至沂水县,乃是受洛司首之托,将《焚天七式》交予你手。”何逸群直言来意,“不过,此非主要原因——若我不想来,洛司首也无法强令。”
“那么何先生您——”
“——只是对你颇感兴趣,想亲眼一睹。”何逸群打断他的话,笑言解释。
…………
顾旭恭请何逸群入内,侍童为其奉上一杯热茶。
随后,何逸群自袖中取出一本薄薄小册,递至顾旭手中。
顾旭惊讶发现,这部传说中的上乘法术《焚天七式》,竟仅有七页纸!
“这《焚天七式》,昔日也曾有幸在师尊指导下,勉强习得前两式。”何逸群举杯轻呷,对顾旭言道,“你先自行参阅。若有不解之处,尽可询问我。
“至于后面几式,我自身亦未能领悟透彻,还需你自己钻研。”
顾旭点头致谢。
他翻开册页,专注研读其中内容。
何逸群静坐一旁,默默注视。
这位大齐国师师弟向来率性而为,行事皆为追求内心欢愉,寻觅世间一切有趣之人与事。
凡是他感兴趣的,即刻毫不犹豫投身其中;凡是他不愿做的,任谁都无法强迫。
他对顾旭的兴趣,主要源于“惊鸿笔”。
因他知晓,那支纤细脆弱的毛笔,乃世间最为挑剔主人的神器,亦是符师梦寐以求的法宝——能得其认可之人,必有过人之处。
再加之顾旭竟毅然挑战《焚天七式》……
这更使何逸群认定,这世间又多了一位有趣之人。
他期待着,这位有趣的少年面对《焚天七式》时,能否展现出异于常人的风采。
…………
顾旭全神贯注凝视册页首页。
纸上密布深浅不一、粗细各异的点与线。
这些点线交织成无序复杂的神秘符文,令人目眩神迷。
在顾旭以往研读的所有符道典籍中,从未见过类似符文。
“果然是废土司最难习得的上乘法术。”顾旭心中暗叹,“连我亦无法一眼洞悉其真意。”
他并未急于向何逸群求教。
因他深知,上乘法术中最珍贵之物,乃其蕴含的大道真谛——从他人口中得来的答案,终究是他人之悟,非直接体验。
唯有亲身感悟,方为最有效的途径。
或许,解读法术的过程,本身就是一种悟道之法。
于是他闭目静思。
须...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