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见你急什么?我当然是说下人对主子的维护了。你当我说什么?谁有那花花肠子,谁嫌命长。”薛鱼儿道。
月见总算缓和了些,但是还是生气:“也不知道你这张利嘴,从前怎么没有被人打烂。”
顾希音笑道:“好了,都少说两句。咱们闲话,都别上纲上线。鱼儿你也是,以后说话多想想别人的感受。”
薛鱼儿去拉月见的衣袖:“你别和我一般见识,我说话不过脑子。咱们处了这么久,你还不知道我是什么人吗?你要真对将军有心,我反而不能说了呢!就是咱们坦坦荡荡,所以才能这么直接说,是不是这么个理儿?”
月见道:“我现在总算知道夫人为什么对你亲近了。”
“因为我心不坏呗。”
“因为你这张嘴,气死说书人。夫人很久没嚷嚷着去听说书,都是因为有了你。”
三人笑成一团。
正说话间,外间有丫鬟进来,恭敬道:“夫人,将军有信来。”
“快拿来。”顾希音喜上眉梢。
她真傻,都没想起还能传信。
月见拉着薛鱼儿往外走,后者坐在小杌子上稳如泰山,“让我烤烤手,我又不偷看。咱俩说着话,让夫人自己看呗。”
月见笑骂:“你倒是想偷看,你识字吗?”
“还真认识一些,老头子教的。”薛鱼儿对过去并不讳言,“不过我不爱识字,脑壳疼。”
那边顾希音拆开信,一目十行地看完。
这是徐令则第一封信,内容还算中规中矩。
先说他已抵达河北,让她不要牵挂;又说衣食住行都有人照料,但是没有她妥帖;又说事情顺利,他约莫着再待几日就能启程回京。
思念之类肉麻的话倒是没说,只说想吃她做的东坡肉了。
最后一句,说的是薛鱼儿的事情——“已差人和信一起抵京,可召他询问。”
看意思,人是没接来。
顾希音看向低头拨弄着炭火的薛鱼儿,道:“将军还记挂着你外公的事情,说差人回来了。现在叫进来问问看吧。”
薛鱼儿猛地跳起来,火钳子掉到火盆中,火星溅到月见的裙子上,登时就有几个小黑点,气得月见要发作。
“等我见了外公,赔你两条好的。人呢?”
顾希音让人把跑腿的人喊进来。
来人站在院中给顾希音行礼,低眉顺眼地道:“回夫人,属下按照地址找到了薛渔夫,他身体已经垮了,卧床不起。好在几个老街坊心善照顾他,大夫说他时日无多,属下便自作主张扯了个谎”
顾希音看着薛鱼儿眼泪大滴大滴落下,却什么声音都没有发出,不由有些心疼,道:“你继续说。”
月见站起身来揽住薛鱼儿。
“属下告诉他,薛姑娘得了好际遇,嫁给了一个小旗,生了儿子,又得夫人青眼,日子过得很好,特意接他进京享福后来属下等他去了,装殓下葬之后才回来的。”
顾希音道:“你做得很好,可有什么东西带回来?”
“有。他有话带给薛姑娘,让薛姑娘以后好好相夫教子,他没有什么遗憾。然后还给薛姑娘留了一个烟袋,说是当成念想吧。”
话音刚落就有小丫鬟从他手中接过烟袋送了进来。
那是一个磨得有些破烂的粗布灰色烟袋,没有任何花纹,针脚歪歪扭扭的。
薛鱼儿抢过烟袋,双手握住,忽然嚎啕大哭起来。
顾希音让人赏了来人一百两银子,然后对月见道:“让她哭吧,哭几天,心里就好受了。”
生老病死,生离死别,这种痛所有人都要面对,也只能自己面对。
薛鱼儿却快步冲了出去,喊住还没走出去的人,对着他跪下,“砰砰砰”地磕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