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眼神底下觉得无力,不作挣扎便说,“你确实值得他在乎。”一面追忆思绪的神情道,“你们的事情我都听说了,七弟差点就崩溃了,连清秋也是痴滞着。如果不是孩子,他们的婚姻早晚是散了的事儿。”
“他和我说,他给不了什么,更不敢妄想补偿。他害了清秋,也害了你,可他没有想到你们会是挚友,也没有想到会是今天这样的局面。于是他去了东北,在那边很苦很难的时候,他还是会打听你的消息。这次,是他告诉我,汪家兄弟正面交锋已经开始了,牛家倒了,谁知道多少人会是他们政治博弈的牺牲。晟澜,你恨他也好,他欠你的已经无法用什么等价的换清了。所以,我劝你放下了吧。”
姚晟澜面无表情的看着金道之,无声无息的一滴沉甸甸的泪,就啪的一声掉了下去。继而疑惑的哑声说,“我以为是他。”
金道之错愕了片刻,瞥见姚晟澜此时面无血色的惨白,一时不知该如何补救。
姚晟澜心底发寒,原来本该在乎的人,却抵不上错过的人期望的庇护,这份怜悯是否来得太迟,为何他要毁掉她的友谊和爱情之后,才回过身细细的呵护。从前让她痛彻心扉的自私和懦弱,此刻却要她在遗忘之际,再来一次倾覆的逆转么。欧阳于坚,我本不该有生之年遇见你。
金道之揉了揉姚晟澜的秀发,柔声道,“我是真心将你当做妹妹了,就是他不提,我也不会眼巴巴的看着你沦陷入他们男人政治的泥潭了。我看得见的真诚,已经太少了。”
姚晟澜吸了吸鼻子,镇静道,“他只是他,我只是我,他想弥补已经一地碎屑的事物,试问他能有那么大的本事么。”
金道之言而欲止,即便是姚晟澜是苦做逞强,那也是她预期好的结果。多说无用,她的目的不就是缓解姚晟澜对欧阳于坚的恨意,给金家或者是七弟夫妇带来不必要的麻烦么。
姚晟澜垂下眼,对金道之说,“我实在是累了,四小姐请回吧。”
金道之笑说,“我也不多说了,你明白就好,以后,我还是喜欢你唤我四姐姐诶。”
金道之回到自己的院里,月光很和谐的洒在院子里,一个人影弯着腰从假山处儿走了出来,青色长衫挺健如松,风姿卓越。金道之笑意未变,眼前的情景恍若昨日,脚步微微顿了顿,依旧是走了上去,一袭黄旗袍,如菊绰绰,迎风踏月而来,好似两人从来未错过,好似两人本应该就如此从容的走在自己的道上。
“道之。”庞子敬抿着唇,双齿阖严的说她的名字。
“子敬,好久不见。”金道之落落大方的摆手,笑容如常。
姚晟澜遥遥的看着月光底下重逢的一对璧人,他们离她很远,在假山的峥嵘的砌石底下,诉说许久,仍旧停在那里,不知为何。他们之间有一种默契,似乎经历过种种,千山万水重遇之后,完好无缺的相应。却见金道之朗声笑了,直径要走,错过庞子敬身边时,却给庞子敬握住了手腕,金道之没有挣扎,只说了句什么,庞子敬如针扎一般,毫无预兆便松开了手。
姚晟澜便没有太多的不解,他们原本就应该是相识的。此次,不是意外,也胜似意外。金道之在家族的荣耀和责任中下嫁给了一个朝三暮四的男人,那个男人娶了一个东洋女子,金道之尚是为了大局,还能容忍得下,那些昔日的风花雪月又算得上什么。
金道之,无疑是唯一一个可以撑得起金家的女子。
姚晟澜在月光底下,露出了自嘲而凄凉的笑。沿着曲折蜿蜒的鹅卵石小径走,姚晟澜心底轻轻的抖了抖,这路是暗了些,可我还能走。
【北平城汪公馆】
汪鸿瑾从屋外走进来,对着紧随其后的陈翔,面色沉阴的说,“二弟那里有多少人。”
陈翔一字不漏的说,“总共一两百人,在郊外的祖屋全部一网打尽。”
汪鸿瑾笑了起来,眼底却森森的寒意,“手脚干净些,不要让人知道。”复而又问,“那么,二弟……”
陈翔顿了顿,沉吟道,“舒浩琦底下的人到二少的秘密仓库时,只有李易被捕,二少打上了几个警察,跑了……”
汪鸿瑾水波不兴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只鼓起掌来,“那才是二弟,要是束手就擒,这场战我赢得也不痛快。”
陈翔面有难色,“少帅,二少逃了,姚小姐近日回京,我怕……”
汪鸿瑾面不改色,房间里沉默了片刻,才对陈翔道,“她在庞子敬那里会很安全,这点我还是信得过庞子敬的。”
陈翔仍旧不安,却也不敢再言语,汪鸿瑾和汪鹏瑜一向明争暗斗,为的不仅仅是权势,还有的便是二少心底一根剔不去的心刺儿——庞颖。房间里很暗,几乎没有其他的声音了,汪祈虞暂时和老部下安置在河北,汪鹏瑜这次又是让少帅一网打尽,明日他私运军火的消息就会轰动整个北平。此刻,整个汪府就只有久违的主人,汪鸿瑾一个。
气氛有些寂寥,汪鸿瑾是胜利的一方,却冷冷清清的孑然守在汪公馆空荡而偌大的房子里。汪鸿瑾神色黯然,一口饮尽杯中酒,晃晃的在漆黑的屋子里凝神的想起一个窈窕的身影。自十六的青涩少女,蓝衣黑裙,在熙熙攘攘的街头缓缓的走,时而抬头看头顶的垂钓在屋檐下的吊物儿,时而伫立在花店门口嗅问着花朵芬芳,时而小跑追着同窗密友嬉戏。
从那时起,他习惯了默默在车窗底下注视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他在她身上看见的恣意洒脱,自由开朗,清凉如炎日的一丝煦风。
他有很多话想和她说。
最后,汪鸿瑾伫立在窗台前,冰凉的声音说,“最多不过是一年,明年的今日,这世上也再不会有汪鹏瑜这个人了。”
陈翔静静的候在屋子里,心底一片冰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