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仲九的脸拉得很长,活像一头正在酝酿蹶蹄子的驴。
他回家后也不换衣服,四仰八叉摊在沙发上,看着天花板独自冷笑。
娘姨向来很识趣,很少出现在男主人的面前,坐在厨房挟燕窝上的细毛。宝生妈倒有些不安,她替明芝担心,生怕男人犯浑会动手,因此拿了块抹布悄声静气在客厅角落里擦灰,时刻准备上前劝架。
明芝做客穿着呢裙短靴,外头是束腰薄大衣。美是美,但伸胳膊抬腿都不方便,一回来立马换成习惯的夹袄夹裤。半冷不冷的气候,还没开暖气,穿少了冻得人心慌。
下车时她淋了雨,有些受寒,连着打了几个喷嚏。灶下留着火,娘姨赶紧煮出两碗红糖姜茶,热腾腾端到厅里。明芝拿了一碗在沙发上坐下,自顾自地喝。
徐仲九踢掉皮鞋,用脚尖碰了碰明芝的腿,是个要求投喂的暗示。
明芝皱眉看看他的脚。还好,徐仲九讲究卫生,袜子是当天换的,一天下来仍然雪白。她往旁边挪了挪,刚刚让他碰不着的距离。
见明芝不接茬,徐仲九腾地坐起,伸手夺过她手里的碗,狠狠喝了一大口。一条火线直冲下肚,他被烫出两包热泪,然而悔之已晚。
“烫-”明芝见他喝姜茶的架势就知道要不妙,劝阻的话刚出口就知道迟了。
她忍笑倒了一大杯凉白开递给他。
徐仲九淌下两行清泪,边喝水,边给她一个怒目,然后就呛了。
他是生过病的人,平时没什么,咳起来便有些撕心裂肺的意思。明芝伸手帮他抚背,却被他甩脱,“不用你。”
明芝站起要走,却又走不成-徐仲九踏住了她的拖鞋。
“嗳,你……”明芝被气笑了。
宝生妈收起抹布,默不做声退出去,小夫妻就是这样,一时坏一时好。
徐仲九清了清嗓子,刚才的呛咳让他嗓音沙哑,“你啊-”他简直恨铁不成钢,“你以为我干爹是什么人?”
“不就是你干爹。”明芝坦荡荡地答。
随即一阵天翻地覆,徐仲九打横抱起她放在他膝上。和她对视许久,他才淡淡一笑,“连我都斗不过,还想借我干爹的力?”
去大流氓头子家做客这种事,他本以为明芝会断然拒绝,没想到她竟想都不想就答应了。她说,既然干爹是他的恩人兼靠山,出于礼貌,她也应该前去拜见。
徐仲九隐隐感觉不对,却又辨不出不对在哪里。他原想如果明芝配合,可以称病回避一阵子,干爹也就是心血来潮,难不成还会把她记在心里。明芝都这么说了,他又想见就见,选个合适的机会,大庭广众之下行个礼能有什么事。为此他特意挑干爹大宴宾客的时候,领着明芝静悄悄进了顾府。
没想到,干爹特意在小会客室见他俩。
好一个相谈甚欢。徐仲九恨不得看进明芝的心,“我干爹今年四十三岁,草莽里闯出来的人物,贩大烟开赌场起的家,一妻十妾。你都知道吗?”
明芝目光坦然,“我只知道他是你干爹。”
徐仲九又气又叹,拿她这个小滑头没辙,只好体罚。他把她翻个身,按在膝上,大巴掌下去,打得啪啪作响,“叫你嘴硬!你跟他聊枪感,改天他叫你帮他杀人,你去不去!”
打得倒不痛,就是明芝个高,特别担心徐仲九万一没抓住,那她非得摔个大跟斗。
“他手下没人?会叫我去?”
“你懂个屁!”徐仲九喝道,过了一会才说,“你不懂,他不管这些,我们都是他养的工具,只看用在什么时候。”他语气平淡,“我那时只要有人管饭就跟着走,你有我,何必被他利用。”说到这里,徐仲九语声上扬,恶狠狠地说,“你是我的!”
明芝心想,你在他面前不得不俯首听命,有气只能回来对我发。
然而她终究没说什么。徐仲九臂上留下了一条又长又深的伤疤,恐怕以后也不会消褪,他和她再狠,毕竟狠不过别人,何必再用言语挑明。
徐仲九不放心明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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