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一落,从正在喷火的冰山背后转出一位黄衫绿裙的年轻女子,容貌清秀,气质干净,举止打扮像是哪家的闺秀,却少了几分闺阁养出的拘束,即便看清眼前的情景也不曾出现扭捏评判之色,最多不过有些惊讶罢了。
这反应倒让旁人生出意外来。
来人身份未明,浓霜一手端着盘子,一手揪了颗葡萄不知是否继续,干脆将果盘放回原处,大大方方将来人打量一番后,她抬袖掩口向着身侧小声道:“不知这位,是‘故交’,还是‘新人’?”
哪知伤员像是刚刚回神,避开了她的疑问,瞬间挂起温文有礼的笑容迎上来人:“这可真是稀客。”
如此说来,不是“故交”?
她在一边看得清楚,某座冰山虽然余怒未止,仍处处留意照顾同来的女子,就算落座时也故意将凳子往前拖了一尺,斜挡在同伴和床头之间,仿佛生怕那人看到什么不该入眼的情景。
难不成是传闻里冰山苦恋许久的意中人?所以才会结伴来探病,对恋人的好友直呼其名?
浓霜自诩有几分看人的本领,无奈左瞧右看,就是无法确定眼前三人的关系。
新茶奉上,冰山从小厮手中接过茶盏,特意揭开看了一眼,再递到同伴手中。
这两人果然是一对吧。
一直若有所思的某人也尽了尽主人的职责:“喝不惯的话就换杯白水来。”
这两人果然是有仇吧。
难道是对抢走好(wan)友(ju)的对方心生嫌隙?某人真是一如既往地性格恶劣啊。
浓霜边猜测边起身想找个更适合看戏的位置,谁知衣袖刚要抬起就是一扯,偏头一瞟,袖尾被某人摁在床上。
这是……要继续演下去?可冰山喷火的奇观今天已经看到了,再来要演给——
一道灵光闪过,浓霜被自己的猜测震惊了:原来……这就是某人要避的那朵八字没一撇的桃花?
冰山恋慕桃花,但桃花纠缠的却是某人,于是某人需要她继续配合演下去让桃花死心回归冰山的怀抱。
脑补完毕,浓霜瞬间下定决心:如此合情合理的狗血八卦三角恋不掺一脚实在愧对“故交”二字。
这单活儿,她接了!
美人如佳酿,未饮先醉。
柔若无骨的柳腰轻轻一偎,玲珑身姿霎时显露无遗,一颦一笑,欲语还休,千娇百媚,不外如是。鲜红蔻丹,翠绿果实,衬得玉指雪肤愈发莹润剔透,朱唇轻启,吐气如兰:“文郎,再吃一颗嘛,这可是人家花重金买的。”
“文郎”配合地含过吃下,美人柔媚一笑,正要再接再厉——
“清辉你……原来伤得这么重啊。”
——哎?小妹妹你看清楚,这不是重点好嘛!
“都怪我……”
——喂,这个走向完全不对啊!
“是胳膊完全抬不起来吗?还是能抬起一点点?”
——小妹妹,重点是“喂”这个动作,不是“喂”的原因啊。
“是引起别的并发症了么?还是再找个郎中看一下……”
——真是个刀枪不入油盐不进的小妹妹,一心一意关注伤情,可惜某人并非良人也不想领情呐。
“文清辉你有完没完?!”幸好冰山拿对了剧本,放下茶盏就要拉人离开,“让这混账烂死在这里算了,再呆下去会长针眼的,咱们走!”
“不过是一点愉悦身心的小爱好,让稀客见笑了。”一直置身事外的主人家终于开了口,不是挽留,也不是送客。
两名客人齐齐起身,一时没有动作。
主人顺势坐直,捞起一件外衫披在肩头,拉好衣襟,拢起散发拨至肩侧,直直看向那朵桃花,却是对另外两人发话:“可否让我俩单独聊几句?”
美人立即起身:“既然大人有客,浓霜改日再来探访。”
冰山初时满脸不赞同,但在桃花爽快点头后无力回天,狠狠瞪了某人一眼,说了句“我在庭院里等着”,不甘不愿地退场。未几,窗外笛声嘹亮,隐隐透着杀气。
文大学士终于开始单独应对他那朵八字没一撇的桃花。
第一次在同女子独处时生出焦躁无措的情绪。
这边尚在沉默,那边已深深一鞠躬:“清辉,抱歉,害你受苦了。”
他正在错愕,紧跟着又来一句:“今天出来时间有些紧张,果然应该带礼物登门比较好。”
他本想苦笑,但心头积了些别的情绪,让他笑不出来:“出宫一趟不容易,你就为了同我说这些?”
乔羽飞想了一想,开口道:“刺客捞出水时就已气绝,华粼使团无人识得他,暂时还没什么头绪。”
“我对这些事没兴趣。”
一声轻笑,片刻停顿。乔羽飞莫名感觉对方心情不快。
指尖在心口的位置轻点几下,他懒洋洋地开口:“这些事自然有人解决,羽飞你照顾好自己便可。”
他的小动作果然被人看了去。
“伤口还疼么?”
他没好气:“是有些不太舒服。”
“我马上去找郎中!”
“等等!”他沉下脸,定定望向对方,“你是故意的?”
对方回以满脸茫然:“故意什么?”
他深吸一口气,烦躁地耙了下头发,喃喃低语:“能说出‘得之我幸,不得我命’这种体会的人怎么可能是个木头?”
“哎?很难受吗?”
“羽飞你坐下!别说话!!”再说下去只怕他会吐血暴毙,活生生被气死。
好不容易顺过气来,他从枕下摸出那把救了自己性命的梳子,紧紧盯住对方:“这是你的东西,为何又送回给我?”
“因为清辉你很爱惜它的样子。”没有迟疑,没有扭捏,回答干脆坦荡得让人窝火!
他执起梳子,低头慢慢摩挲,借此压下满腔火气,语调愈加轻柔:“这句话可不能听过就算,殿下觉得,我在意的是这把梳子?”
“清辉你今天有些奇怪……”“殿下”二字一出口,再粗的神经也察觉到情形不对。
“哦?哪里奇怪?”
“……你在生气?”一点迟疑,一点小心翼翼。
他不由蹙眉:“我生气很奇怪?”
对方老实回答:“因为清辉总是很温柔。”
“温柔?”他轻嗤出声,“这种评价我可不稀罕。”
果不其然,对方又是一脸茫然。
这哪像是经历过情伤的模样?根本仍是块没开窍的顽石!心头烦躁一阵阵涌上,他索性将梳子一把抛开:“这种谢礼,不合我意。”
一声脆响,梳子消失在床脚旮旯里,梳子的原主人同时一个哆嗦,目瞪口呆地望着他。
他长出一口气,埋下头:“抱歉,让你看见我狼狈的样子。”
沉默良久,轻柔的声音慢慢接近:“没关系……那个,受了伤当然会心情不好,我下次找一些能解闷的东西带来吧。”
他下意识地偏头避向床内,所幸瞬间稳住心神,一动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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