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腕一紧,她熟悉的声音带着不熟悉的苦涩:“羽飞,无论我等下说了什么,你要记得昨日的话,不要放开我的手。”
她低头看看将自己握的死紧的纤长十指,一时无语,末了简单应了声好,洗耳恭听,心中不由胡思乱想起来,弹幕瞬间刷屏。
对方表情凝肃,待下所说必定是无比要紧之事——
难不成鸣玄果真是个女人?
说起来,她的确没见过鸣玄脱掉上衣的样子——
果真如此,她要不要告诉他百合是没有未来的?
实话说,她一直觉得清辉和某人更有CP感——
正刷屏刷得开心,冷不防耳边窜入一句:“我的眼,大概再有十日左右就能痊愈了。”
阿勒?
乔羽飞先是一呆,而后一惊,接着一喜,最后脱口的却是疑问:“这两天又没有请大夫,你哪来的依据?”
找这种借口讳疾忌医是不对的!
“这药,是我自己下的……”
不遵医嘱乱吃药也是不对的——等等,这句话什么意思?
“是我,给自己下了药……这药,可致人失明月余……”
乔羽飞彻底傻了,良久之后,她仍处于茫然之中:“为什么?”
一字一字,无比艰难,无比小心:“我想拖延时间……不想让你……太早找到答案……万一走到终点……你发现那答案……并不是自己想要的……再伤一次心……”
他垂下头,再不敢与她对视,唯有双手无意识地用力。
“一旦确定了噩耗,绷着的弦就彻底断了。”
他害怕这样的结果,因而在来到西峪城的当晚,毫不犹豫地将药服下,决心以缠绵病榻为代价,拖延她的脚步。
可当她许诺一世相伴后,他才恍悟,这么做并非单单为她,更多的,是出于自己的私心。
在她心里,自己和那个人谁更重要一些?
对他而言,是一场赌局,对她而言,就是彻头彻尾的骗局了。
“我想……把你绊在身边……”而不是,为了别的男子孤身一人远走他方。
双手被用力挣开,他心下大骇,伸手乱抓一气,却只扑了个空,房门“嘎吱”一响,他登时如坠冰窟。
因为是勉强得来的梦境,所以格外短暂么?
房间里只余灯花“哔哔哔哔”的轻响,他在床沿枯坐良久,缓缓抬手解下凉透的眼罩。
这眼罩,是她亲手缝的,这偏方,也是她从城外打听来的……
“鸣玄喜欢什么颜色的布料?”当日她曾语调轻快地问他。
现在想来,自他眼盲后,她的语调一直在故作欢快,极力装得无事一般,偶尔几次鼻音稍重,回答他时也说是吹了凉风。
时值暮春,哪有那么多凉风。
他将眼罩铺平在膝上,细细摩挲,忆及往事,心头一暖,唇角一勾,美目却是一热,一滴眼泪,毫无预兆地滑落。
他慌忙将眼罩举起,边边角角仔仔细细捏了一遍,确定没有哪里被打湿。
细碎的脚步声停在门口。
他猛然抬头望去,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亦或又是一场自欺欺人的幻梦?
“眼罩漏了吗?你那么仔细摸它干嘛?”说话间,脚步声又近了些许。
他半张着嘴,傻愣愣地看向对方。
“黄历已经烧了,成亲的事就算了吧。”
预料之中的结果,没什么可难过的。他垂头敛目,就此默认赞同。
对方又上前几步,停在他面前喃喃自语:“怎么办?我好像下不了手……”
脚步声又远了,他刚一抬头,纸张翻卷的声音入耳。
这次,脚步声没有停顿地来到他面前,劲风扑面而来,他阖眼,挺直腰杆,身子一动不动。
额头好大一声脆响,他惊愕睁眼。
“你是笨蛋吗?那么危险的药也敢吃,万一真瞎了呢?!”
气势足够,动静不小,颇有河东狮的排场,但执行“家法”的竟然只是个使不上力的纸卷?
“啪”!
又是地动山摇的一声。
“怎么连自己的身体都不知道珍惜?!”
“啪”!
再来。
“有解药没有?”
他惊喜万分,受宠若惊:“你原谅我了?”
乔羽飞瘪瘪嘴,不情愿地放下了“武器”,心中已生不出半分怨愤。
他受宠若惊的模样刺痛了她的心。明白了前因后果以后,受宠若惊的,明明应该是她才对。
“有什么原不原谅的……”她小声嘟囔,“你都把原因说成那样了……”
纤长的双手试探地伸过来,轻轻扣在她腰侧,见她没有挣脱,微微用了些力,将她圈近。
她连忙拍了对方手臂一下,严正声明:“喂,我可还在生气呢!”
手臂的收势顿时停了,她低头,正好对上幽深的黑眸,仔细一瞧,眼眶尚有些泛红。
她皱皱鼻子,暗叹一口气,拍拍对方的发顶,声音虽横,语调却柔软不少:“你骗我这么久,我只决定生你十天的气,够可以了吧。”
黑眸依旧一眨不眨地盯着她,天气明明不热,她却有汗流浃背的错觉。
“只气八天,就八天!”
沉默,执拗的沉默。
“那就六天,不能再少了。”
为什么生气天数都可以讨价还价啊?
乔羽飞欲哭无泪:“三天,三天总可以了吧?”
黑眸轻轻一眨,她顿时松了口气,无语至极。
左右一看,她明白了,原来是吵架的姿势不对。对方抬头,她低头,对方坐着,她站着,对方的手扶在她腰间,她倚着。
这种姿势能吵起来才是有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