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2.同仇

而后重新关注起机技司的进展，其热情同之前相比有增无减。

    直到几日后一股浅黄色的薄雾随着奇怪的闷响从天禄阁方向升起飘散后，西黔国君和护国天女这对分别忙到焦头烂额的“未婚夫妻”才再次相见。

    眼下正值多事之秋，自己哪怕缺席一天朝议恐怕都会误了若干大事，更别提私底下乱了多少人心。因此，纵使御医百般劝谏，乔天都也不过免了一天早朝而已。

    稍有不察，满盘皆输。眼下正是这样的局势，他清楚肩头的重任，前路的艰险，因而半点不敢松懈。

    好在用膳用药时憩霞殿都会派人来候着，见他用完便以表格详细记录下来，口上只说是天女的吩咐。这表格极似空白账册，按天记录，一天一张纸，纸上横竖划出三列格子，左边是时辰，中间一栏是“是否用药”，用了画圈，没用打叉，右边一栏是“吃了什么”，竟然要具体到参茸鱼肚粥喝了几口、炒三丝夹了几筷，害他忙碌正事之余，在饮食起居上也丝毫不敢大意。

    应该说，他只大意了一次，就是从神庙回到光昭殿的当天晚上。因为胃口不佳，兼之心不在焉，一餐饭下来他仅用了小半碗五谷芙蓉粥，当时看到佳韵寥寥几字落墨，并没有察觉什么不妥。

    谁知次日早膳前，轮班的佳期尚未记录就把头一日的表格呈给他看，在“小半碗五谷芙蓉粥”那格边上，熟悉的字体密密麻麻写了五行，以　“茄香鲈鱼煲一盅”开头，以“银丝豆沙卷两个”结尾，摆明了嘲笑他吃得还不如她一个女子多。

    哭笑不得之余，还真生出一丝不服输的念头，一顿早膳吃得比身体康健时还多出些许。

    令他窃喜的是，自那之后，纸上总能看到她的字迹，直至今日。

    乔羽飞求见时刚好是午膳的时候，光昭殿的人理所应当多备了一套餐具。

    记录一事就由随行的月华动笔。

    几日不见，乔天都早已看不出当日的病态，仅剩稍许疲态。乔羽飞由此放下了一颗心，吃到半饱时开始断断续续地说明来意。

    要解决眼下这堆难题，关键仍是以最小的代价尽快赢取西北一战。想打胜仗，要么靠脑力，要么靠武力，乔羽飞选择了后者。

    至于增强武力的方法，调拨其他边境的大军并不现实，一则危险，二则伤财，因此，只能在武器上动脑筋——如果有可以大范围有效攻击的武器……

    硫磺弹应运而生。机技司立了大功。

    “效果没有问题，只是大量生产需要时间。”

    “几天？”乔天都放下象牙箸问道。

    乔羽飞喝了一口汤，拭干嘴角才道：“保密需要，如今上手的只有五名工匠，每人每天最多做七颗，以400颗来算至少要十二天才能完工，此外还要加上运输的时间。”

    等硫磺弹运抵，大半个月已经过去，西北那边恐怕雪都积了尺余，战事想必要拖到年后，连过个年都不得安心。

    顺手把可以补钙、增强抵抗力的姜汁鱼鳞冻推到饭友面前，乔羽飞接过一杯枸杞蜜枣茶，边啜边道：“但我会想办法把时间压缩到六天以内。”

    她的饭友闻言眉心微蹙，面色不虞：“你可别太勉强了。”

    乔羽飞回以笑容：“不会的，只是我现在风头正盛，恐怕一有行动你这里压力会比较大……”跑来告状弹劾的人数决计会增多。

    对方直接打断了她的担忧，浅笑许诺：“你只管放手去做，余下的交给我便好。”

    没来由地，乔羽飞只觉脸上一烫，下意识地撇开了视线，埋头喝茶。

    而对方则一边沉思一边提起了筷子。身后月华提笔记到，“……姜汁鱼鳞冻一碟。”

    连着数日，朝议的重点有从分析西北军情转向判断天女真伪的势头，究其原因，或许是因为责难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要比剿灭十万叛军来得容易得多。

    靠着抨击一个弱女子证明自己的耿耿忠心，同时尽力避免与“那一位”公开为敌，若是叛军他日攻进王都，这群叽叽喳喳的官员恐怕又会争先恐后表明自己并未做出不利于“那一位”的举动吧。

    文清辉立于文官之列，神情冷淡地看着一帮同侪慷慨陈词，内容数日不变，心中的讥诮没有在脸上显露分毫，若是换做他的友人，恐怕已经化作狰狞厉鬼，大杀四方了吧。

    想到好友，他眼中闪过笑意，而后再度转冷。这乌烟瘴气的朝堂，即便真一锅端掉，他也生不出任何痛惜之感。只是，对好友之二而言，是否乐于看到西黔变天呢？纵使对象是“那一位”……

    远处不说，单看近前，这些人能够拿好友之二作为议题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据御座上“这一位”的安排，今天早朝就是发难的时候。

    他倒要看看，这些人到时候会是什么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