样子是想开了吧?”
毅昌掂了掂酒壶,一边倒酒一边平静地回答:“没,真要想开的话估计要等下半辈子了。其实我每年到了那个时候都会在王城呆上一个月,除了那天以外,其余日子也会去西郊陪太尉大人说说话。佐相府的位置我老早就打听清楚了,只是憋着没去而已。放心吧苍衡兄,有了大人临终前的交代,我不会干出什么傻事来的。”
苍衡这下相信他是真的没事了,吃了定心丸的同时不由撸起袖子说笑道:“弟兄们担心的可不是你砸了人家的朱漆大门,而是怕你单枪匹马地去了被人家欺负,好歹也叫上我们几个。”
毅昌也跟着笑了起来,心头有一阵暖流经过,嘴上却跟着开起了玩笑:“苍衡兄可别把我瞧扁了,我什么时候被人欺负过?多半都只有我欺负别人的份吧?”
此话说完,两人不约而同地哈哈大笑,共饮了一杯,先前的阴霾一扫而空,暂时也懒得计算将来的事情。
“干娘和嫂子怎样了?干娘的眼疾治好了没?”到底是共事多年的兄弟,对彼此的家境也知晓一二,酒过三巡,毅昌方才顾得上问询这些。
“我去年刚把她们接来,我娘的眼还是老样子,勉强看得清人……”说到这里,苍衡想起了什么,一拍大腿道,“对了,你干脆住到我家来吧,我娘前些日子还提起你,你一去她准高兴!”
苍衡不愧是从军多年的人,办起事来雷厉风行,出了牢房便叫过狱卒让他放人,那狱卒哪敢答应,才吞吞吐吐说了几句,便听到苍衡的吼声:“放屁!既然人都交到我手上了,那随我高兴关哪儿不行?不就是个嫌犯吗,又还没有定罪论刑!他要跑了我负责!”
结果,毅昌在苍衡“蛮横无礼”的要求下住进了郡守府,折腾得差不多时,天色已经快要亮了。
正当苍衡嘱咐毅昌上床眯一会儿,天亮就带他去见自己的家人时,府门外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眨眼间跑进一个兵士,未等行礼便急道:“大人,国境上发现敌情!”
苍衡像是早有准备,一蹙眉道:“那我们还有半个时辰……”
那兵士失礼地打断他道:“没那么久,敌人大概再有一刻钟就到城下了!”
苍衡方才有些意外,眼神顿时犀利起来:“怎么?”
“对方全是骑兵!”而他可以保证他这辈子也没见过那样迅疾如风的队伍。
“好,我马上到城头去。传我的令:全城警戒,准备开战!”苍衡一边下令,一边大步流星地往外走。
毅昌见状急忙跟上,道:“苍衡兄,我也去!”
苍衡回头看他一眼,摆手笑道:“急什么,歇着吧,有用的上你的时候。”说罢接过小兵递过的头盔,跨上战马,像一道闪电似的冲去了城门。
主将沉稳的气势显然感染了手下的人,原先有些骚动的郡守府在苍衡离去之后很快恢复平静,卫兵们的脸上虽有紧张,却不见慌乱,看来平日里早有准备。
松了口气的毅昌心中顿时生出疑问:任谁也会被连续十九年的和平麻痹吧,连他都是在到了东垣之后才隐约觉得两国之间会有战争爆发的,而位于边境上的人们居然早有准备,这是偶然,还是……
而东垣王此番主动开战是早有预谋呢,还是单纯的执著?
如果他的目标是西黔,那大可不必从这么偏远的地方下手。虽然伊春的防卫较弱,但也不是一块容易吃到的肉,何况即便从这里打开缺口,要一路打去天命城的话也要跑不少冤枉路,东垣王不会没想过下一步。
如果他的目标是掠夺财富,那同样位于边境的信阳无疑是最好的选择,东垣王再怎么苯也不至于看不到眼前的金山吧?
那么,他选择伊春作为入口,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得到了伊春,顶多只能打开通往西黔北部的道路——
——北边……北方有什么能引起东垣王的兴趣?
难道是——
毅昌刚刚想出一点眉目,猛地听到外面一阵喧哗,紧跟着几个将官模样的人闯进房间,为首一个开口便是噩耗:“毅昌大人,我们郡尉大人中了敌人的毒箭,他昏迷前让你代替他继续守城!”
毅昌闻言脸色大变:“苍衡兄现在情况如何?”
“不知道,已经交给药师照顾了。战况紧急,我们几人是郡尉大人手下的将校,一切以郡尉大人的话为准,请您尽快下令!”对方的言谈中已有了逼迫的味道。
毅昌的眉头拢在一起,肃然道:“凭我如何指挥得动城中的守军?”
“不必担心,只要穿上大人的铠甲就行了。”看来这几人事先也准备好了对策,只等毅昌点头。
毅昌神情复杂地摸上那套染血的盔甲,片刻之后做出了行动,在几人的注视下迅速套上了盔甲,面色一整,转头对他们道:“出发吧。”
离了郡守府,一路马不停蹄地奔向城楼,途中遇到运送郡尉前往医馆的担架,他咬了咬牙,没有下马。
越接近城门,喧闹声就越大,空气里散播着记忆中铁与血的味道。
是的,这就是他所熟悉的战场,三年后,他又回到了这里。
那一刻,沉睡在他心中的战士之血逐渐苏醒。
战争,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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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陋的茅屋里,透过渐渐散去的烟雾隐约可以看到躺在床上的女子缓缓睁开了双眼,意识不清地喃喃:“这里是……哪儿?”
立在床头的年轻男子没有回答,反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女子似乎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想起自己的名字,口气中尚有一丝不确定,“乔……羽飞?”她用尽了全身的力量才说出这几个字,说完便再次陷入了昏迷。
“……外形没有变化,记忆也还在……失败了吗?”男子自言自语着,将手中的粉末洒在女子枕畔,“在我醒来之前,继续睡吧。”说完这句话,男子像是再也支持不住,一下子坐倒在床边,缓缓阖上了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