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黄昏,寂静的保和殿中昏暗下来,高高的御座之上空无一人,偶尔有一两人咳嗽一声,可也压低着声音。
御级之下一左一右两位监考官端坐两侧,两位小太监站在两人身后端茶倒水,坐落下手,一位身穿崭新贡士朝服,要不是脸色过于苍白也算得上英挺的年轻人肩膀抖动,鼻梁上满是汗珠,大殿内,两百多位穿着相同的读书人在奋笔疾书。
“咚咚咚”北京城中轴线上的鼓楼传来阵阵敲击声,听到这句催命符,大殿中的刷刷声又浓重了几分,年轻人的脸色愈发的白了,走到近处还能看见他吸满墨汁的笔尖在颤抖。
“桂大人,时间到了”坐在右手身穿二品官服,头戴珊瑚顶戴,一眼花翎,胸前绣有锦鸡,六十上下,面容清铄的老大人对着左手轻声说道,他就是此科殿试的阅卷官礼部侍郎祁俊藻,字春圃。
坐在他左手边的那位,身穿全套云秀一品官袍,胸绣白鹤,头顶红宝石顶戴,一眼花翎的老者听到这话,睁开眯着的双眼,他就是同为阅卷官的桂良,字燕山,满洲正红旗人,文华殿大学士,吏部尚书。
此乃殿试,皇帝就是主考,两人虽然同为阅卷官,可依例,以满人为主,所以祁俊藻才发声提醒。
桂良看了一眼祁俊藻,咸丰帝登基初始,隐隐有重用汉臣的意图,此次殿试结束,这位阅卷官就可能升上一步,任户部尚书,端华殿大学士,让他当阅卷官,不过是皇上为升官找的由头罢了。
想到这些桂良心里委实不舒服,自己的女儿嫁给去年晋升为和硕恭亲王的奕訢,这些天又传出不少风言风语,不得不夹着尾巴做人,从袖口取出一个造型别致的鼻烟壶,拧开盖子,在拇指上咳出一点粉末,祁俊藻悄悄咳嗽一声:“燕山,此处吃不得”,
桂良犹豫了一下,愤愤的将拇指背上的粉末抖落,一个小太监赶紧趴下,用袖子在铺满“金砖”的地面上擦拭起来。
“春圃,时辰还早,在等一会吧”。
“抡才大典,岂容儿戏,晨钟开始,暮鼓而收,此乃法天隆运至诚先觉体元立极敷文奋武钦明孝慈神圣纯皇帝定下的规矩.....”祁俊藻喋喋不休说出一串,桂良脸上出现一抹瘟色,可他肚子里没墨水,哪有这些汉大臣记得这么清楚,想了半天他才想起旁边这位老大人说的是谁,不就是高宗乾隆爷吗。
“这些汉大臣,就是喜欢耍耍嘴皮子”心中悱恻一句,桂良朝旁边侍立的礼部笔帖式挥挥手。
“叮叮”笔帖式走到旁边,敲击立在大殿一脚的一排玉罄,敲击完毕,笔帖式返回殿中“收”声音浑厚,显然是练家子,两行小黄门从外鱼贯而入,殿内的贡士们一阵慌乱。
可这是殿试,由不得乱来,没做完的面露悔色,做完的又看了一遍,面容苍白的年轻人就像是使出吃奶的力气,落下最后一笔,这一笔落下,整个人向前倒去。
要是扑倒在案桌上打翻了砚台污浊了试卷,虽说殿试不会落榜,只排名次,可最后一名必定是他,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年轻人摇摇晃晃止住身形,前倾的身体止住了,可又朝后倒去,这一次,年轻人再也稳不住“扑通”一声跌倒在“金砖”铺砌的地面上。
坐在紫檀螺帽官椅上的两位老大人站起身,桂良吓了一跳,朝旁边的小黄门踢了一脚“作死啊,还不叫太医”。
嘴上说着,心里却担心起来,如今四海不靖,东北有沙俄挑衅,蒙古也有佃民(暴)乱,广西又有洪杨之乱,今上登基一年,开了恩科,殿试之中要是死了人他可吃不了兜着走。
祁俊藻紧走两步,来到倒地的贡生面前,贡生口吐白沫,已经人事不省,书桌上,一篇策论写的十分工整,光是那笔馆阁体就让他心中叫了一声好。
可是现在......祁俊藻心底叹了口气,今夜阅卷,明日交到皇帝面前圈点,这位贡生现在这个模样,就算没事也不能觐见,宫禁森严,就是当朝一品也不能带病气入宫,不能觐见,就意味着错过三甲,并且也不能参加朝考,十年寒窗,可惜了。
祁俊藻确实可惜,朝考乃是为二甲三甲进士准备的考试,考取者可进入翰林院学习三年,三年后再考,考取着授予翰林院六品修撰或者七品编修,没考过的散馆,不过也有了一个翰林的头衔,自明而始,非翰林不得入内阁,没了这个头衔,这个年轻人的仕途就不会有顺畅,坐到个五品知府也就到头了。
为了不影响收卷,四五个小太监把昏倒的年轻贡生抬到殿外屋檐下,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太医挎着药箱匆匆赶到,伸手在年轻人鼻子下摸了摸,摇头叹息一声,跟出殿外的桂良一看太医这个表情,脚下一软,要不是身边的一位小太监眼急手快的扶住,他差点倒在地上,恩科殿试死人,世人迷信,这要传出去,他桂良这辈子就算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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