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仍然记得那一天的场景。
天色渐晚,霞沉地平,窗外的梧桐树还像以前那样郁郁葱葱。远方似乎有火焰,红彤彤的,如云似雾攀上高天。
那是某个邪教的拜火仪式。那里已经被军队封锁了。
他的家就在隔离区外不远处。
他的脸被沾染上了这种热烈欢悦的赤红色,恰似他记忆里的故乡漫山遍野的木棉那样拥地羞天,但怎么也掩不住他神采中的木讷。
他拍了拍手,声音低落。又拍了拍,还是沉寂。
“怎么了?”他想问,但不知道问什么。
“那么是什么怎么了?”
一股无明火起,一抓一扯一拉,垂帘的扣环和横木发出哗啦的声音。火焰照在幕布上接着舞动,但火光总归是弱了。人的影子被火光灼烧着。
简陋的家具,发霉的墙纸,黑斑的地板、污垢的水杯,还有争吵声,声声响耳……以及翻开的几本书。墨香依旧,抚摸光滑纸面的却是崎岖的人心。
他的学业可能要中断了。
半年前的来访过后,在持续的金融震荡中,他的父亲失业了。
他的母亲在不久前因为参加了那个邪教,在最近一次大游行中被拘留了,等候司法。今天才从访后事务特别管教所里被放了出来。并非是到期了或者无罪赦免,而是因为另一个原因——被能力者造成的伤势加重。
国家播下的医疗服务资源不够用,于是很多管教所都睁只眼闭只眼,大量重伤小过者都被警告后就遣退了。
每个人都知道这个现象,但每个人都无能为力。
他的母亲被父亲接回到家中后,便是如此模样。
存款已经接近枯涸,也找不到路子借钱,家计维艰,日益困难。过去世纪的场景又在新的世纪中重演。
他抄起手机,又开始在网络中迷醉自我了。
与现实相比,网络的变化竟很小。除了每日的新闻头条不再是娱乐八卦,而是各地纷乱……除了小网站的纷纷倒闭,动漫、游戏等资源日益贫乏……除了过去网络上熟悉的人呵,越来越多失去联系。
但那吵闹的景象依旧没变。
写小说的、抒情的、政治、钓鱼、灌水、群嘲一个没少。
他看着,不自觉间嗤嗤笑了。
手指起起落落,嘀嗒有声;屏幕荧光闪烁,氤氲如烟。
但很快地黑光一闪——那是提醒框。提醒的是流量,流量不够了。
他颓然地放下了手机。接着又不死心地打开wifi开关,但确实地,还是没有开放的wifi。
他烦躁地玩了玩几个游戏,但什么感觉也没有。
他扑上床,把头蒙到被子里去了。翻滚着,恐惧着不可识别的未来。
“为什么我没有能力呢?”随即又升起强烈的妒恨,熊熊燃烧,就像他初中时候对同桌一位优等生的妒恨一样徘徊悱恻,如火自伤,也难以自消。
躺着,被角上湿润了。
火光透过幕布投在他的身上,像是镁光灯照着舞台上的艺人。
他睡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迷迷糊糊间好似醒了过来。
然后他的眼前是……
巨大的荒野。
并非广阔无边,而的确是巨大无比。
荒野不平,如弯如折,封锁万物。视野扭曲,隐隐约约间是往复不断。星球外凸如实心球,荒野内凹似空心圆。这里没有树,没有花,没有草也没有木,有的是云雾缭绕,是聚散成形而入实质的云雾。
无数云气交合,凝聚成团,外露空洞,五蕴有漏,并不圆满。空洞是如同人的五官一样的空洞。的确地,那是人脸的样子。无数人脸在灰暗的荒野上翻滚前行,又互相纺织融合,被卷入漩涡之内,囚禁入牢笼之里,一会儿又渐入无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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