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将通信灵石拍在隐的桌子上,龙禋倒吓了自己一跳——她何时有过这般不尊长上又放肆无礼的举动?
这一声响实在突兀刺耳,连手持一把巨大斩马剑守在帐外的尚方谏都吓了一跳。可不是只有第一镇才有身兼数职的参谋,尚方谏便是隐的作战参谋、情报参谋和警卫参谋。只不过,碧丹臣偏重文职,尚方谏则文武兼资,犹以武力见长。他自认在第十镇中论领兵打仗比诸位将军差远了,论谋算军机晋楚燕、汝嫣裕衣、扰龙廷、千代幽舟、北唐集也都比他强,甚至陈留菽也能凭借极其聪明的脑子不时想出些鬼点子,总之这些差事全都不缺他这一个。因此,他认为挺身仗剑、风雨不动地守卫主将才是他最神圣的使命和自身价值的最大体现,所以基本上他只把自己当隐的警卫参谋——不,或许说警卫员更贴切。只要隐在中军大营中,他就寸步不离地去守护,就像他的那头云猫寸步不离地跟着他一样。
坐在中军帐内主将位上的隐也是一愣,脸上却并无不悦之色。肃立在他身旁的副将晋楚燕却立刻皱起了眉头。
打狗还得看主人呢……好吧,晋楚燕真正想的是“拍主将桌子还得看副将是谁呢”。不过,他虽艴然不悦,但素来涵养功夫甚好,城府也深,更深知龙禋为人,料想她表现异常必事出有因,是以并未发作。同时,他心下庆幸左将扰龙廷和右将信平野不在帐中。
晋楚燕心想,如果把自己换成信平野,他立马便会发标,动手倒不一定,就算当真要动手也会被旁人拦住,但是他第一时间就摸兵器的可能性绝对有九成九。那家伙想打架的话,明知打不过也要去打,而且就算对手是龙禋也不会有半点怜香惜玉之意。当然,对手真是龙禋的话,最后被“怜”被“惜”的一定是他自己。而如果是扰龙廷,他倒不至于那么冲动放肆,但出言呵喝也在所难免。
龙禋刚想道歉,隐摆了摆手,已经拿起了通信灵石。
待他看过石中内容,龙禋没在他脸上看出震惊和担忧,有的只是浅浅凝眉深深沉思。她控制情绪,不好再作催促,只能耐心等待。
过了半晌,隐缓缓开口,倒更似在自言自语:“魔将啊……重新现世……他……终于按捺不住了么……”
龙禋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他到底是什么人?先有魅姬出马也就罢了,现在居然动用魔将来杀他!大人,您一定了解许多隐情,求您把一切都告诉龙禋好吗?”
很显然,两人各自口中的“他”并不是同一个人。
“一切?我也没能知晓一切呢……”隐扭头又看向晋楚燕,“晋楚,去把裕衣叫来。”
“诺。”晋楚燕看了龙禋一眼,快步出帐而去。
“大人,您便一点都不担心他的安危吗?”龙禋语气更见急促,似乎嗓子眼都发紧了。
隐不答反问:“那你又为何这般担心他的安危?”
“我,我……我……”龙禋一时不知如何作答,颇感窘迫。
“好了,这问题我不该问,也——不需问。你便当我没有问过。”隐再次摆了摆手,“以你才智,既然关注于他,他身上种种非常之处自然逃不过你的眼睛。正如你所说,我确实了解很多隐情,或许比我自己希望的少,却多半比你能想象的还多。不过,我还有一个问题要问你——”
“大人请问……”
“——我,可以相信你吗?”隐看着她的眼睛问道。
龙禋微微一怔:这问题的答案不是显而易见吗?难道大人当真不知自己足可信赖?难道大人怀疑自己什么……不,隐大人绝对是信得过自己的,那么这又何必再问?
龙禋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然后,她明白过来——隐大人要的或许不是答案,而是态度。
想到这里,龙禋在帅案前单膝跪下,执属下之礼,决然道:“末将龙禋,以战神荣耀担保自己值得被信任,以自己性命担保对他——对陈公子绝无歹意。他的隐情,末将宁死不说;他遇危难,末将誓死救护……”
隐面无表情、声无波澜道:“魔族查出特别部队要出任务的消息或许不难,但想知道任务的具体内容和确切地点却几无可能——我可是在他们出发前一刻才否定了原定计划改派他们去冥界的。即便是他们出发后,获悉详情的除了我这边的人以外,也只有你和给你传递消息的龙将……”
“大人……”
“你起来吧……”隐又一次摆了摆手,“你,我是绝对信得过的。说句不该说也不好听的:你害谁也不会害他。否则裕衣偷偷将消息传递于你,我岂能不加阻拦?第十镇中,又有什么事能逃过我的眼睛和耳朵?至于龙将,他对你忠心耿耿,也是可以相信的。那么,魔族又是如何得知情报并在如此短时间内作出反应派魔将级高手前去刺杀他的?”
这问题龙禋也答不出,站起身来脸却红了——隐大人自然是信得过自己,可是……想到令他做出自己足可信任的判断的理由,她怎能不觉羞涩?
到底是女孩子啊……一旦动心,“情”这个字便会不断在心头萦绕。算了,少年事由少年人自己去体会、烦恼和享受吧……
“脸红什么?我信任你可不只是因为这个……”在这么让人忧心的时刻,隐居然露出类似长辈关心小辈或者兄长关心弟妹、对他们的心思洞若观火又暗怀宠腻的会心一笑。笑容稍纵即逝,他突然觉得有些事情该逐渐渗透给龙禋,便接着道,“那自然也包含了对你人品的肯定。不过十镇之中,人品、能力突出的不止你一个,我之所以高看你,还有你父亲的因素……”
龙禋娇躯一震,颤声问:“隐大人与先父相识?”
“‘相识’二字该怎生界定呢?不过,相识与否也不重要。他的事迹为我所闻,他的英风令我景仰,这便够了……”
龙禋的父亲龙徒功,生前曾是神族天庭屈指可数的重臣。神族产子不易,他人到中年才得一女,宝贝得不行。他年轻时是个风流倜傥的才子,女儿虽不风流,但容貌和才华都继承了父亲的遗传基因。不同的是,父亲肤色黝黑,女儿却白皙如玉;父亲是个满腹经纶的大儒,手无缚鸡之力,女儿却走了从军之路。
龙徒功虽是文职,跨不得战马、拉不开硬弓,却性情豪爽直率、脾气火爆刚毅,不大喜欢与那些心机阴沉笑里藏刀的虚伪文官为伍,倒是和武官更亲近,尤其与前战神十镇总统领麒甲衣更结成管鲍之交。二人一文一武,在百年战争中于各自领域皆建立不世功勋。后来战争结束,麒甲衣娶魔族女将鹰云裳为妻。云裳虽为魔族,但心肠柔软为人潇洒,也甚对龙徒功夫妇脾气,两家人相处得极为融洽。待得云裳产子,大家都盼能“父一辈子一辈”世代交好下去。
后来麒甲衣获罪被押入天牢,鹰云裳劫天牢不成力战身死。龙徒功为搭救好友,几乎散尽了家财、用尽了能量,却真个是“徒劳无功”。他却绝不放弃——救不了麒甲衣的性命,也要挽回他的名誉。事实上,麒甲衣弑君谋反一案的确疑点重重,然而龙徒功却也没有实际、确凿、过硬的证据来证明麒甲衣的清白,他只是对好友连万分之一的怀疑都没有,深信好友不会做此大逆不道之事,定是遭人陷害受了不白之冤。
麒甲衣被处极刑后,龙徒功一面暗中继续调查案情,一面四处奔走、大声疾呼为麒甲衣申冤。他努力未果,反被继任的神皇玄武数度申斥,若非看在他素有贤德之名又乃柱国重臣的份上,恐怕还会获罪。
他本想将麒甲衣之子接到府上视如亲子加以照料,那刚满一岁便父母双亡的小小孩儿竟然失踪,任他百般找寻也难觅其踪迹。心伤好友夫妇惨死,心痛神族失一栋梁,又心忧世侄生死未卜,再加上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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