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不过两个月,但是这种简单的生活戒嗔是十分受用的,他知道自己有自己的苦行要去完成,但是自己毕竟还有两年的时间,有时他甚至会想…
梦空大师不是也说了,下山苦行的沙弥,可以选择回去或者不回去的吗?
戒嗔耷下了脑袋,陷入沉思。
“嗯?”李月看了看在思考的戒嗔倒是饶有兴趣的挑起单眉道,“你这小家伙人不大,想的倒挺多。”
他才刚认识小黑,才刚治好猛子娘的病,他还想等着秋收,看大家喜悦开心的模样,可以多留会儿么?可以稍微任性一下吗?
再抬起头,戒嗔眯起双眼嘴咧得老大笑道,“小…小和尚决定和…和李公子哥哥…一起…一起…走。”
没人笑得出来,看着这个年幼的孩童,强作着笑颜,泪水却顺着脸颊成股滑落…
“你…你哭什么?”连大大咧咧的李月也为之动容了,有些莫不开地劝道,“想留就留,想走我明天就带你走,干嘛要哭啊?”
说得清吗?
戒嗔也说不清楚。
俏媳妇和李月都不知该从何劝起,倒是这个时候……
张三夹了口青菜,放到戒嗔的碗里,耷着头边吃边道,“吃菜,多吃些明天才有体力上路,从村子走出环山往东去,再见人烟可不是一时半会儿,饿着肚子可是走不出去的。”这么说着,张三回过头自顾自地吃起来。
“嗯…嗯!”戒嗔拾起碗筷,拌着泪水,大口大口地吃起来。
李月与俏媳妇对视看看,也都很有默契地不再提这事,俏媳妇更是给戒嗔盛汤夹菜,李月看了,先是看看自己碗中的兔腿肉,而后十分舍不得的夹起往戒嗔碗里递,不过还好被俏媳妇的筷子拦住了,朝着李月摇了摇头,后者才豁然开朗。
这一餐,异常美味。
人随着长大会变得圆滑,信念会变得灵活,所谓适者生存。
可是孩童之际,却往往有着更深的执念,认准一件事,不会轻言放弃。
离开五台山之际,戒嗔本已下定决心,他要完成那个承诺,即便是与梦中幻想之人的承诺,他也要完成此番修行,去看看大千世界。
离别总有不舍,这是无眠辗转的一晚,过去两个月来的日子在戒嗔脑海中一一浮现,不过五更天的样子,戒嗔就怎也睡不着了,他跑去了小黑所在的那座大山,在日出时寻到了水样惺忪的小黑。
动物的警戒性十分高,感到有人接近,小黑很快便腾身张开了眼,但在看清来者是戒嗔后,它又眯起眼趴下,打着哈欠。
戒嗔走过去蹲下身,摸着小黑背上的毛发嘴里念叨着,“小黑啊小黑,小和尚明天就要走了呢,你以后会不会想我呢?”
看着小黑闭着眼睛舔.着舌头,戒嗔开心得笑了。
“不过你放心,叔叔说过,等小和尚长得越大,这个世界就越小,到时候去哪里都方便了,我们以后肯定还能再见,对不对?”
也不知是每次舔舌头戒嗔就会开心还是怎样,当小黑发现戒嗔停止说话在盯着自己,后者就懒散地伸出舌头舔了舔…
果然,戒嗔又是高兴得不得了。
戒嗔找到自己专属的位置,小黑腰腹上的皮毛靠起来是最柔软最舒服的,而戒嗔靠在那里的时候,小黑也是毫无戒心,一人一兽聊了好久。
吃过早饭,戒嗔已经回来了,一村人为其践行。
猛子走过来攥着戒嗔的手道,“戒嗔啊,谢谢你治好了我娘的病,你以后在外面过得不好了,随时可以回来的。”猛子年岁不大,这是他的肺腑之言,全然没有顾及什么规矩。
老村长过来摸了摸戒嗔的头,含笑点头道,“真是好孩子,以后在外面,老天爷也一定会保佑你的。”
陆续而来的,有猛子娘一行大人,而最后的最后…
俏媳妇抱着在怀里摆弄手指的娃儿,面上的表情可谓五味杂陈,她慢着步子朝戒嗔走来,抿了抿嘴道,“…婶婶嘴笨,也不知道该说些啥,你张三叔话少,婶婶平时也锻炼不出来,还想着以后让你教俺家娃识字,婶婶也跟着识几个,想不到这么你就走了…”
说着说着,俏媳妇的泪水已在眼圈中打起了转。
“婶婶不哭,婶婶不哭…”戒嗔哽咽了下过去手搭在婴孩的襁褓上道,“他现在这么小孩不能识字的…等他长大了,小和尚回来教他好不好?”
“…好,,好当然好。”俏媳妇乐极而泣。
“对了,弟弟叫什么名字呢?要是以后他长大了戒嗔认不出来,也还能从名字相识的。”戒嗔道。
“名字啊…”俏媳妇回头看了看张三,又有些无奈道,“俺跟你张三叔平时就叫他大娃,你来时候他也不过才出生几个月,想了几个名字,到现在也不满意呢…哎!对了,不如嘉容你来起一个好不好?”
“小和尚起?”戒嗔未料及此,还真有些受宠若惊。
“嗯…”说着俏媳妇还回头看着张三道,“当家的,你说好不好?”
张三闻言抬腿迈步,只不过…
如今的张三瘸的更厉害了,之前的假腿在与小黑搏斗时折断了,之后他自己削木做了一个,但是远远不比之前的便利。
这也是当然,之前的义肢可是出自不世出的能工巧匠之手,如今自己勉强做来,自是许多不便,怕是日后走山路打猎也会有所困扰。
“那好啊…”张三走来抱过自己的孩子,看向戒嗔道,“那就由你这个做哥哥的起吧。”
“嗯…”戒嗔的眉头拧起,几近绞尽脑汁…
“叫阿准好了,就好像张三叔的箭法一样!”忽地戒嗔喜笑颜开,对这一主意感到十分满意。
“阿准!?”张三的瞳仁放大,仿若回到了二十年前,沦落街头之时。
那一年他遇到了一位贵人,后者是一位少年武将,将快要饿死的自己收汇府上,传授箭术,不出一年便练就出了百步穿杨的弓矢之术,在那位少年贵人发现后,其走过来拍着自己的肩膀笑道…
“今日起你再不是无名无姓之人,本将军赐你双字百步,单名为准,你我日后兄弟相称,你便随我姓……”
………
“张三叔,不好吗?”看着凝眼出神的张三,戒嗔小心地问道。
“哈哈哈哈!~~好,起得太好了。”莫名其妙的笑声,来自李月。
此言场中只有李月与张三二人明白其中意思,李月只道是老子儿子同姓名很有趣,却不曾想到张三沉思中的另一层深意。
“好了好了,再这么说下去太阳都下山了,还怎么赶路啊。”李月扯住戒嗔的衣脖领,扭身就要走。
“保重啊!~”送行之人由心祝福这个善良可爱的孩子。
“李月公子!”张三忽地叫道。
“嗯!?”李月回头,眯着双眼十分不情愿。
“拜托了…”张三左手押右手,抱拳躬身一礼。
“……哼。”李月转过身摆摆手,拉着戒嗔远去了。
“哎……多么好的孩子啊,这么一走,倒还真有些舍不得他。”
俏媳妇与张三相识相知近十年,还不曾见其如此动情,更没见过他施此大礼。
悄声走到其身旁,扯了扯张三的衣袖道,“当家的,你…”
一幅俏媳妇从未见过的光景…
即便当年战乱,一个瘸腿少年风餐露宿,行在群尸之间也不曾有过的…
两行泪水。
张三仰面看着苍天…
“多么与众不同的孩子啊,虽然表象如此平凡,却定有着不同凡响的旅途在等着他,这荒山之间留不住他,说不定日后,他可行完大哥你都未曾行过的路啊。”
离别总是苦楚的,可是另一边的情况,却大不一样…
“李…呃噢噢…勒…勒死了,喘…呜呜…喘不上……”
行进中,李月未曾放开过戒嗔的后脖衣领,加之其行路之快,戒嗔被勒得已经面红耳赤。
“气死了气死了气死了……”李月一路怒气冲冲,两只漂亮的明眸都快瞪出了血来,“一个个就知道跟你个小屁孩道别,本姑娘也帮他们打过老虎,要不是我那个什么狗屁教头早就完蛋了,连再见也不说一声难道本姑娘就那么不值得他们想念吗!?你个小秃驴到底哪里那么好!?气死了气死了!”
戒嗔感觉被问了一个问题,但是连气都喘不上来的他根本没法作答,还有…
“李月公子哥哥为什么要自称本姑娘啊?”心里想着,嘴上却问不出…
在与李月…
不,应该是与端木鳄儿之后的旅途里,戒嗔学会了一个男人要用一辈子去铭记的道理…
山中老虎身上的毛,拔得,
心情不顺的女人,惹不得。
不过如此也帮助戒嗔分散了离别的北上,只不过这一次离开…
此别如雨,日后或再难相见。
大千世界,因缘际会,或许永远也不该说永远吧…
“耽搁”了两个月,在去钱塘的路上,戒嗔的下一站目标是…
扬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