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内郡,温县。
窦归荑赶到左父安置之所时,却还未能先见其人,便在屋子里,看到了极诡异的一幕。
只见这小茅屋内里处,醒目地立着一块木刻的碑,前头还供奉着残破的烛火。上头的字已然看不清楚。
窦归荑这才想起来,安置这位老父亲时,的确有人回报过,左父无论如何都要带着一堆厚重的行李,为了搬弄他这些行李,千里迢迢地雇了两辆马车才给他安置好。
难不成。
窦归荑指尖拂过那沾染满灰尘的碑。看到上面只有一个模糊的“小”字依稀可见。
她仿佛蓦然间,想到了什么。回过头,望着白汀,道:“白姑娘。我有一事相问。”
白汀和行夜都忙着警惕四周,听此一说,便“嗯”了声,要她尽管问便是。
“在你看来,西绒是爱谁的。”窦归荑冷不丁地这么一问,白汀却顿了一顿,才回答道:“刘庆。”
窦归荑沉思了片刻,才起身,看着白汀道:“但我听她妹妹亲口叙述,西绒爱的是宋箫。”
“她是为了宋家才去保全清河王。但如若果真如她妹妹所说,为何她又嫁与了清河王,甚至和清河王生有一子呢。”窦归荑心中的疑问愈加多。
白汀又顿了一会,这才道:“我在清河王府为细作时,她已经是清河王府的侧妃了。我看不出她究竟爱谁,但她对清河王,的确有些冷淡。”
窦归荑望着这碑,似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行夜,能不能将这挖开。”
“什么?”行夜错愕地望着窦归荑。
“如若我料想的不错,这底下,大抵埋的是西绒的尸骨。”她再一次蹲下,确认了一下墓碑,道,“左父不愿将西绒的尸骨交给刘庆入皇陵,必然有其他理由。”
白汀细想,与行夜对视一眼,便看了看四周,寻了几根旧木,开始刨土。
“你简直是疯子。”在一旁的耿峣蔑视地看着窦归荑,“即便当年尸身上真有什么证据,那都是□□年前的尸骨,早就腐烂得不成样子……”
挖到了棺木,拨开土,拿着油灯凑近了,却发觉棺木上还钉着一块布帛。耿峣看到那布帛的刹那,浑身一震。
猛地冲上前去,拔起那钉布帛的暗器。
那是……窦南筝的暗器。
白汀和行夜也认出来了,两人又是对视一眼,却是无言。
“看来,我们如今,不过都是循着窦南筝的脚步罢了。”白汀恍若自嘲一般,喃喃了一声。
白汀察觉那布帛中有异样,但还来不及说,耿峣便一把抓起了布帛,感觉到手心一阵刺痛,耿峣望着指头上沁出的暗色血珠,有些不知所措。
“这针有毒。”行夜查看了一下耿峣的手指,猛然间手起刀落,切下他一整根手指,顿时血光飞溅,将窦归荑吓得目瞪口呆。
耿峣整个手指已然麻痹,这一刀下去也没有想象中疼,他只是闷哼了一声,才后知后觉地深感大意。
“剧毒。”白汀将手中木棍击向银针,将针带出后看了一眼道,“不过都是些老把戏。”
整理干净了,白汀又嗅了嗅布帛的气味,这才用木棍上的针挑着,将布帛挑开。发现里面是一卷素色的羊帛,上头还写着字。
遗骨挟庆,是以君保。尘埃落定,是以耿晓。
“原来,方才这个,是防你耿家人用的。”白汀一看这帕子明示“保君”“挟庆”等字眼,便知是写给自己的。
大抵窦南筝查到此处知道了什么。想着,日后兴许还会有人再查到,但她不愿,是耿家的人查到,才设了方才这一手。
“此生此世,她到死,都还在防着你耿家人。”窦归荑望着耿峣乌黑的断指,心中犹然觉得骇人,却也几分叹息。
“难道说……这一切当真,当真是真的……”耿峣脸色铁青,捂着还在不断流血的手指,道,“刘祜……果真,果真不染我耿家的血……”
“是的。窦南筝死也要带着这个秘密死,不愿让你耿家知道真相。她是要你耿家被清河王榨干最后的用处,再尝尝兔死狗烹的滋味。”白汀叹息着摇摇头,望着这棺椁道,“这棺椁定然还有别的圈套,你们勿要再轻举妄动,让我和行夜来。”
白汀小心翼翼地开棺椁的过程中,窦归荑却望着那十六个字出神。
后八字是对耿家的报复,她很清楚。但前八字。遗孤挟庆,是以君保……
“刘庆,一直在找西绒真正的遗骨吗?”窦归荑问道,“这副遗骨,对刘庆而言,十分重要吗?”
白汀一边开棺,一边道:“刘庆极信氐族古术一说,死后将人尸骨,寻到一处特定风水之所,再令氐族巫人行祭天之法,便可留住亡者的魂魄,待到生者同死,结来世缘,生生世世永不分离……”
此事说得有些玄乎。窦归荑觉得仿佛背有阴风。
此时,却听到了身后传来苍老的声音:“是的,小娥的娘亲便是氐族人,死后也是行了此法。我和她娘亲约定,生生世世,永不分离……”
想来白汀行夜和耿峣都是有功夫的,大抵老远就知道有人来。三人都淡定自若,唯有窦归荑吓得整个人瞬间跳起。
“但是,我怎么能让我的女儿,和那个人再定此来生的孽缘……”左父神叨着,看着这棺椁,道,“今生……都是,都是我……害了小娥……”
窦归荑捡起了那块简陋的朽木墓碑。
指腹拂过上头的刻字,却不知为何,心头腾起了一片酸楚。
良久,窦归荑回过头,望着他道:“那左小婳呢。左小娥是你的女儿,左小婳还是不是你女儿。我是她旧友,也是应她所求,将你安排于此处之人。你若是不将旧事道个一清二楚,只怕是你这小女儿,也要在雒阳城中纠缠一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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茅屋外,人影窜动。
白汀同行夜,几乎是同时侧首。白汀一个暗器打在烛火上,灭灯火。屋内瞬间一片黑暗。行夜一把捂住窦归荑的嘴,拖着她缓缓后退,沉声道:“白汀,你自己惹来的祸事,自己解决便是。事到如今,郡主我是一定要带走了。”
白汀细听门外脚步和呼吸声。
至少九人。不,可能更多。
一片黑暗中,耿峣却好似终归想明白了什么。望着自己的断指,堪堪地发笑。
抽出靴内短匕,空中一挥,传来清晰的断发之声。
在黑暗里,窦归荑感到有人将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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