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青松翠柏,殿宇齐整,香烟袅袅,人流不绝。她到了大殿,点燃三炷香,插于香炉先拜了几拜,俯身下去再拜。拜毕她并未起身,依然双手合十跪在蒲团上。在这大殿之中,程如烟心中竟有难得的平静,许久,才缓缓站起身来。
程如烟和鸾枝在寺中用完斋饭,她看这寺中景色清幽,池馆水榭,遂带了鸾枝四处走走。走了大半个寺院,程如烟觉得有些疲累,便与鸾枝在假山凉亭中休息。
这时,许府一个家丁在旁边探头探脑,对着鸾枝打着手势,程如烟恰好看到,问道:“怎么回事?”
那家丁忙哭丧着脸过来会话:“小姐,我们的车舆被人砸了。”
程如烟一惊,皱了皱眉头道:“难道我们得罪什么人了?”
家丁忙道:“来落伽寺上香的都是贵人,小的哪敢招惹什么人。好像是宇文府的人……”
程如烟听到“宇文府”,心中便明白了几分。她让家丁先下去,自己带着鸾枝,在寺中四处找寻。果然,在湖中的最大的凉亭中,端坐着宇文芸竹,凉亭内外竟然有十几名婢女。程如烟心想,好大的排场,她对鸾枝道:“随我来。”鸾枝一愣,心中暗叫不好,又不敢不跟着自家小姐,只好怯怯地跟在程如烟的后面。
宇文芸竹看到程如烟过来,装作没看见。她坐在石凳上,继续细细地品茶。一旁的婢女见程如烟要进亭子,忙上去阻拦。
程如烟看看了她们,道:“我认识你们小姐,有话和你们小姐说。”
宇文芸竹抬了抬下巴:“我可不认识她,我在这里品茶,闲杂人等可别给我放进来。”
那些婢女见自家小姐如此说,胆量更壮,上前欲要推搡程如烟。程如烟见自己要吃亏,心中一急,道:“你们不要乱来,我可认得秦王。”
欲动手的婢女一听“秦王”,马上败下阵来,竟不敢再上前。程如烟看了她们一眼,理了理发髻,不紧不慢朝亭中走去。
宇文芸竹见婢女们都吓得呆在一边,气得站起身来,过了一会,她复又坐下。宇文芸竹思忖道:“这丫头说认识秦王,不过用来吓吓人,只是若我不留余地,此事传出去只怕对我也无益。”遂定了定神,装作毫不在意,拿起茶杯,望着茶水道:“怎么又是你,找我有事?”
程如烟站定,道:“是不是你派人砸了我的车舆。”
宇文芸竹冷冷一笑,转脸看着程如烟:“我的人是砸了一个车舆,原来是你的。那只能说——砸错了。”她一字一顿吐出最后几个字,毫无愧疚之感。
程如烟笑了笑道:“以宇文小姐的好脑子,砸错车舆完全不奇怪。只不过,总要给我个说法。”
宇文芸竹听程如烟嘲讽自己,心中早就怒气腾腾,只是此时若是发作,程如烟怕是更加得意。于是压一压怒火,唇畔含笑道:“你要什么样的说法?”
程如烟看着她的眼睛道:“我用你的车舆回府即可。”
宇文芸竹笑得花枝乱颤:“那对不起了,我的车舆从不借人。”
程如烟依旧看着她的眼睛,也一字一顿道:“不是借给我,是赔给我。”
宇文芸竹收起笑容:“你觉得你那破旧粗鄙的东西,值得用我的车舆去赔吗?”
程如烟冷笑道:“那也没有办法,怪只怪宇文小姐太赏脸,一定要砸我的车舆。”说罢,脸转向一边,目光恰好碰到一双似曾相识的眼睛,仔细一看,却是在宇文府遇到的四公子。
四公子双目看着程如烟道:“你们两个怎么又吵起来了?”
宇文芸竹看到四公子,先是觉得奇怪,继而恍然大悟:他大概是专程为程如烟而来。她狠狠瞪了一眼程如烟,心中不忿,真不明白眼前这女子为何这等吸引人?更气的是,偏偏又让四公子撞上她为难程如烟。她两颊登时通红,冲口而出:“侍中大人好有闲情逸致。”
四公子脸色陡然一变。程如烟听到“侍中”,心中诧异:侍中就是朝中宰相,这公子不过二十来岁,为何如此位高权重?
四公子唇角不自然的动了动:“这次又是为了什么?”
宇文芸竹抢着道:“我的家奴不小心砸了这位小姐的车舆。”说罢,她不自然的捏了捏茶杯。
四公子眼睛动了动,漫不经心地“哦”了一声。他低头略一思索,看着程如烟笑道:“我和宇文府也有些交情,这次我愿意替宇文小姐受罚,我送小姐回去如何?”
宇文芸竹听了,瞪大眼睛,眼珠几乎掉了出去。
程如烟心想,这位公子身为侍中,行为做事却毫不矜持,真不知什么来历,还是少纠缠为妙。她低声道:“既然这位公子与宇文小姐有些交情,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小女子也不敢劳烦公子,我们等许府来接便是。”她转身看了一眼鸾枝,“鸾枝,我们走吧。”
宇文芸竹听了程如烟的话,知道她是故意卖乖,更是恨得咬牙切齿。
程如烟带着鸾枝依旧回到假山凉亭,许府家丁还在等候,见她们过来忙迎了过去,道已经着人通知许府再派车来接,程如烟点点头,自己与鸾枝便坐下等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