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稍稍清醒过来,才发现自己已经坐在了房间的榻上,审食其跪坐于榻前,紧张的注视着我。见我醒来,他似是稍稍轻松了些,起身倒了一杯热水,递到我手中,“小姐,喝点水吧。”
我接过陶杯,茫然地望着他:“项羽真的坑了二十万降卒吗?”
“是。”审食其沉默了一会儿,道:“应该不会有假。”
我觉得自己手在发抖,但却控制不住:“食其,我……我没有救他们……”
“小姐,这是项羽做的事,他远在新安,您在咸阳,”审食其沉声道:“而且,就算您在新安,项羽决定的事情,您又怎么能改变得了。”
“你不懂,”我不停地摇着头,喃喃低声道:“你不懂,我……我早就知道项羽要坑他们,要坑这二十万降卒,他还要烧阿房宫,杀子婴、杀熊心……老天爷让我过来,给了我机会改变,但是我什么也没有做,什么也没有……”
“小姐,你说什么……”审食其神色极其古怪,“小姐,您是不是病了。”
我悚然一惊,却浑然不觉得自己刚才说了什么,一把抓住了审食其的手,道:“有机会的,我有机会的,我可以给陈平写信,只要提醒他,陈平一定会想出法子让这件事不要发生,但是……我一直没有……我只想着这该死的秦朝早完早好,我只需要等着,等着做汉王妃,做了汉王妃,我就有能力了……”
我的嘴唇止不住微微颤抖着:“是我的错,我本来可以救他们,一定可以的,可我连试都没有试……二十万人啊,我死了以后肯定要进十八层地狱,永不超生……”
“小姐,这不是你的罪过,”审食其想是没见过我如此失恋,紧张地握紧了我的手,“是项羽的,是他干的,就算进地狱也不会是小姐去。他会有报应的。”
“你不懂……”我悲伤地看着审食其,摇头道:“你不懂,你不懂,你根本不懂……”审食其再是亲厚,也不可能理解我心中的这段隐密。我的来历,我真实的身份,是压在我灵魂深处永远也不能告之于人的重负。此刻,我倒宁愿自己是那个历史真实的吕雉,这个时代的吕雉,以这个时代应有的思维去做事,或许她是冷酷的,或许她是残暴的,但她毕竟在做着自己认为正确的事,而不必像我一样,在两个人格之间摇摆,拉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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项羽坑秦卒二十万的消息对子婴和我都是一个重大的打击。子婴已是秦王,纵然悲愤到了极至也仍然得履行帝王的义务,吩咐严守消息,即使朝中一些重臣也不得让其知道。至于今后选择何等公布这一消息,又成了极其令他头痛的事。二十万秦卒中有不少是关中子弟,若这件事暴露,只怕原本岌岌可危的民心士气立时就垮了。
如果说当年楚怀王客死咸阳,成为千万楚人心中永远的痛,那么,如今项羽的这一坑,同样在秦人心中捅了重重的一刀。秦楚两国百姓间的仇恨,只怕是再过百年也无法消退。
当然这一切是困居在公子府的我所并不清楚的,夜谈后的数日,我觉得精神已经疲惫到了极至,一直处于半睡半醒的昏沉状态,为了怕府中人看出女扮男装的破绽,审食其不敢喊医官来,也不敢让府里的内宦、婢女伺侯我,一些私密之事都亲力亲为,他又不知我究竟出了什么问题,心中惶惶不安,几日下来,整个人都瘦了一圈。
好在子婴走后,留于府中的人对我们并不是太在意,只管看着不让跑就是,我的这种状态倒没引起太大的波澜,卧床数日后终于慢慢恢复了过来。虽说人清醒了,但却始终懒懒的不愿说话,在木格窗前一坐就是半天,审食其不知我怎么了,时常用担忧的眼神看着我,他不知道我在想一个简单又复杂的问题,那就是,我在这个时代究竟想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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