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此乃终焉乱世之相,此时入仕,岂不是嫌自己命太长?”
秦溪怔住了。
葛洪的分析不无道理,但诸葛稷一心入仕,想一己之力力挽将忒之大厦的愿望也如铁石般坚定。秦溪眼前仿佛看到厚重而重围的宫城,有人想往外逃,有人想往里冲,但不论是谁,在宫城中心那个人的脚下,都如同蝼蚁一般。
而青竹去往司州,好像一只飞往宫墙重围内的弱小蛾子。
秦溪心情更糟了。
牛车晃晃悠悠,走了大半天山路,终于驶上铺着石板的官道,行人渐多,小雨却没有要停的样子。
“前方钱唐县,距离镜湖山庄不到两个时辰路程,钜子是在钱唐找个酒家吃点,还是直接去镜湖山庄?”
秦溪自然而然想起在得月楼与青竹两人之聚,没想到竟是青竹刻意安排的一场饯别,却还让青竹掏了铜钱,想来自己真是可笑。
“不停了,直接去镜湖山庄吧。”
“好咧。”
钱唐县之繁华几乎与秣陵无二,一路行人如织,酒旗招招,亭台楼阁,水榭花街,令人眼花缭乱。
从城北入而从南出,竟足足花了半个时辰,并非距离过长,实则行人太多,街巷拥挤。
秦溪一眼看过去,还是能分辨出许多打北方来的流民,或者装束怪异的江湖人士,只是从数量上比起建邺与吴县自然是少了很多。
“钜子有没有想过什么时候去北边看看?”葛洪一面赶着牛车,一面随口问道。
秦溪动了动嘴唇,还是没有回答。
心底自然是想跟着青竹往北去的,但诸葛稷入仕在即,自己不能就这么一走了之。
而且本也想为诸葛稷铸剑,要为自己铸剑,要还慕容卿一把剑,容不得有四处乱跑的想法。
说不定很快青竹就能回来了呢,到时候不论是在吴县还是江东其他地方行走江湖,左右皆宜。
至于北方战乱不战乱的,秦溪压根没想过。
出了钱唐,牛车速度快了许多,一路石板道,快速经过永兴小县城,路况却更好了,然而行了不到半个时辰,却突然拐上一条泥泞而杂草丛生的小路。
“会稽山北侧有一县名山阴,是会稽郡的治下,但镜湖山庄自然不能离官家太近,山阴在镜湖以北,镜湖山庄则在镜湖以南。”葛洪介绍道:“当初此地选址,我也有参与,但也许多年没来了,说不定还得找上一找。”
牛车已几乎在草丛中前行,细雨渐止,路面愈加难走,树木上织着巨大的蜘蛛网,挂着晶莹的水滴。
秦溪分明看见,在近旁的树枝上,花斑鲜艳的毒蛇吐着信,千足的彩色蜈蚣从一个洞爬入另一个洞,只觉得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果然是毒宗的地盘,各种毒物如此横行。
这镜湖山庄,不会人人都吃毒物吧?
瞬间有点后悔没有在钱唐找些东西充饥。
秦溪本能地结御风之术,在牛车周边形成飞旋的气墙,车未至,就将阻挡的枝丫杂草一并推开,也将盘踞的毒虫推得远远的。
葛洪哈哈笑道:“没想到钜子居然如此惧怕毒物,该不会是这个原因,怕与我那至毒的小师叔相交吧?”
秦溪面上的肌肉抽动数下,不想搭理此人。
约莫在密林中穿行了半个时辰,牛车靠近一片迷蒙的湖水,沿着湖畔缓缓前行,雾气愈发浓重,看不清湖面上的景致,也几乎看不清前面的道路。
葛洪从怀中掏了半晌,摸出一白色小瓷瓶,从中倒出两粒血红的小丸,自己吃下一粒,递给秦溪一粒。
秦溪眉头紧锁,只不敢接:“什么东西?”
“小师叔应该跟你说过毒宗的发源,这雾气便是模仿鲜花山谷的毒瘴,你的真法虽能操控周身之气,但仍无法阻止毒瘴渗入,服下此丸,可抵御瘴气半个时辰。”葛洪语气平淡,秦溪心中却大惊。
怪不得在距离朝廷州郡治下如此之近的地方能建立据点,谁想冒着毒瘴入身的风险贸然靠近?而这里位于山北水南,植被茂盛,空气湿润,是毒瘴经久不散的最佳保障。
江湖门派能生存于世,果然都有其独特的手段。
墨家是机关大阵,天师道教凭借其法宝秘术,毒宗,自然是毒。
秦溪接过小红丸,顿了一顿,一口吞下。
没有味道,入口即化。
“只抵御半个时辰?那不会以后每半个时辰要服一次吧?”
“不用,镜湖山庄内没有毒瘴。”
“……怎么会?”
葛洪哈哈一笑:“和你的真法气墙原理也差不多。”
秦溪正疑惑间,一阵疾风拂面,眼前雾气瞬间散开,一片青山扑面而来,沿着山体与湖水相接之处,一顺吊脚竹楼渐次排列,烟气袅袅,人影幢幢。
葛洪打了一声口哨,声音破空而去,在山间萦绕,笑道:“镜湖山庄,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