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云旗和颜玖之间的相识际遇,还要从他们兄妹初来京城那年讲起。
彼时,云旗家乡苹州闹旱灾,他娘染了瘟疫无钱医治,兄妹二人落魄道边卖身救母。颜玖怜他一片孝心,又触景生情念起当年往事,也就施舍了银钱,助其母医治。虽后来仍是无力回天,可云旗知恩图报,领着妹妹一路来到京城寻恩人,本想在胭脂铺子里帮忙,可却被颜玖暗中安排入了江湖上的燕儿帮。
燕儿帮里人数多,分布遍及大昭朝疆域各处,暗中势力极其,也是隐匿在下三流中最大帮派。可实际上,由于帮众之中眼线甚多,耳目又极灵通,故在搜集情报,传递讯息方面,无人能出其右,所以虽不放在台面上讲,可实质里,官府也少不得倚仗托付他们来办事。
如今,云旗历练了几年,也渐渐有了出息,混了个小堂主当,算是颜玖在黑白两道中的耳目。
“小玖爷交待的事儿,兄弟们没有不上心的……”,云旗嘴里应和着,目光却有些飘忽,心不在焉的左右顾盼,似是在找些什么。
“哎,别踅摸了,辰砂今儿个有事,不在家……”,颜玖撇撇嘴,无奈的摇了摇头,以他的精明敏锐,焉能看不透云旗的小心思。
一下子被人看穿,云旗有些怔愣,脸颊腾一下子泛起红晕,他从小就在外头闯江湖混饭吃,近些年承蒙颜玖帮衬扶持,在京城的三教九流之间,也算是风生水起,游刃有余,手下不少惟命是从的兄弟小辈。
可成日里,无非就是混迹在帮众弟兄们中间,忙于燕儿帮里的大小差事,嗜酒豪饮,江湖义气,别说正经娶妻生子,就是跟女人也鲜少接触,单纯的很。
“我是看天色晚了,惦记着辰砂妹妹会不会回来吃饭……”
云旗是草莽出身,哪儿比得上颜玖的七窍玲珑心,几个眼神就被摸得一清二楚,被戳中了软肋,只好羞涩尴尬的笑了笑,无措的抓了抓头发。
“咳,你就甭惦记她了,挺大的人,还能饿着肚子不成?今儿个确实有事忙,况且,辰砂早就许了人家,她自己相中如意郎君,估摸着也不会再瞧上别人了,你就死心吧……”,颜玖倒是不客气,也没有半点隐瞒的意思,三五句话,把云旗所有的念想都给掐断了。
“她自己相中的夫婿?谁啊?难不成是小蔻子……”
可云旗不甘心,明明他认识辰砂的时候,还是个十四五岁的小丫头,这些年也没见有男子来胭脂铺,更没见她跟谁来往,如何就许了夫婿人家?难道是店铺里的伙计,近水楼台了?!
“啊?不是,我们小蔻子才十五岁!胡说八道什么!辰砂的夫婿,就是那个郑贵峥……”,颜玖急忙打断了云旗的胡乱猜测,他信口谈论起辰砂的私事,但未曾想,话还没说完,云旗就已经瞠目结舌,拍案而起。
“什么——————!!!”
听见这个名字,云旗再也坐不住了,他腾楞一下站起来,险些没把颜玖的小茶桌给掀翻了,眼睛睁的老大,显然接受不了这个残忍的现实。
怨不得无缘无故的,颜玖让他盯着郑贵峥的一举一动,他实在想不通,花容月貌、娇俏可人的辰砂妹妹,为什么这般想不开!就算是看不上他云旗,也不能瞎了眼选郑贵峥那个泼皮无赖的下三滥啊!虽说那混蛋长得人模狗样,可自己相貌也不差啊!再说,郑贵峥骨子里就是无耻到流油的败类,吃喝嫖赌无一不沾,还染上了逍遥散的瘾,辰砂这是何苦?!
只见云旗薄唇抿紧,剑眉紧紧蹙起,清俊的双眸中全是愤懑暴怒,恨不能将郑贵峥手撕成八块,来挽救辰砂的后半生。他一脚踢开树下长凳,未等颜玖阻拦,就气势汹汹的出了院子,大步朝外门走去。
“就是那个郑贵峥……提到的……他小舅子……小靖王爷。哎哎,云旗,云旗,你干嘛去啊?吃了晚饭再走吧……,哎云旗!”
只可惜,云旗激愤攻心之下,根本没听见颜玖慢吞吞的后半句话,就怒发冲冠的跑了出去,喊都喊不住。
云旗气势汹汹跑出院门口,迎面正遇上回到家的辰砂,险些没撞在一起,两人皆是有些怔愣。
“云旗哥来了?吃饭了没?吃过饭再走吧……”,辰砂感受到了云旗喷薄欲出的气势,十分之莫名其妙,可又想不出缘由。
凝望着一脸无辜懵懂的姑娘,云旗几次欲开口,可最终还是抿起嘴,长长叹了口气,目光神色里全是恨铁不成钢,闪身绝然而去。
辰砂一头雾水的回到后院,原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可只见颜玖独自坐在梧桐树下,烫了一壶花雕小酒,就着三五碟时鲜小菜,相当惬意闲适。
“云旗哥怎么啦?看他一脸憋屈的样子,气冲冲跑走了,没什么事吧?”,辰砂换衣净面,收拾妥当之后,在颜玖对面坐下,探问着方才的情形。
“不知道。他忽然就跑了,许是内急,莫要理会。”,颜玖自己惹出的事端,相当不以为然,随意找了个借口搪塞敷衍。
“少装乖,许是你又拿他寻开心,乱说了些什么……”,只可惜,辰砂根本不信,狐疑不屑的瞟了瞟颜玖,总觉得他隐瞒了什么重要的地方。
“你今儿个事情办的如何?”,谁承想,颜玖根本就没接下茬,话锋一转,把舵就给转了方向。
“罢,我也懒得管这些劳什子。说起来,今儿个我去马府,遇上件极有意思的事儿。你知不知道,马松这老家伙,居然还有个儿子,庶出的,可真是位奇人,听我仔细跟你讲……”
原来辰砂今天是再次去了骠骑将军马松的府邸,自从上次跟马松嫡长子马光耀下过棋之后,偶尔还会被他差人请到府中,二人以棋会友,切磋论道,并不言其他。只见她勾起唇角,微微垂下眼睫,目光之中全是掩不住的窃喜和得意,显然是洞悉了马府什么了不得的秘密。
“哦?原来如此,还真真是有趣的紧,我跟你说……”
颜玖俯身侧耳,倾听着妹妹打探回来的消息,也不时偷笑附议几句,兄妹俩不知在暗中打着什么盘算。
才没过多少日子,辰砂又来到了小靖王府,可惜这次找她的,既不是青鸢贺兰焉,也不是宠姬姚清妍。这个人,彼此之间从未有过交集,可冥冥之中又好似注定会相遇,所以当婢女来传话请她的时候,辰砂未曾有片刻犹豫,了然会意的轻声浅笑,点头应承下来。
她从来都信奉一句话,身在红尘中,就不曾有惧怕。
碧月所居住的地方,确实出乎了辰砂的意料,她来的时候已近黄昏,日薄西山,天色混沌,想不通对方为何挑了这个阴沉晦涩的时辰。
寂梧苑里从不曾掌灯,全靠着各个屋院里自己的灯烛照明,所以苑内显得格外萧索寂静,槐柳之类的树木随风摇曳,偶尔有野猫吵闹,伴着乌鸦扑棱翅膀飞过,令人打心底里不安发寒。
名叫巧蝶的婢女手里挑着一杆细长柄的羊角宫灯,跳动的火苗发出幽黯的光芒,在偌大荒凉的苑内,根本起不到什么作用,无非也就是照着亮眼前三五步的距离罢了。
“这碧月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辰砂耳力目力极佳,她瞧出这个寂梧苑很不寻常,漆黑阴森的角落里,藏匿着人影,一个个都瞪着怨恨的目光,冷眼打量着自己,让人极为不舒服。
“是王爷吗!是王爷吗!妾身冤枉,冤枉!阎王爷遣恶鬼,嘻嘻嘻嘻,捉你!你!还有你们……”
冷不丁的,从周遭破败的砖石房里跑出个蓬头垢面的女子,丝缎华裳已经撕扯的破烂不堪,污糟糟的沾染着黑褐色血迹,散发出腥臭作呕的气息。
疯女人围着辰砂打转,嬉笑怒骂,半晌之间就换了不知多少脸孔神情,她纠缠不休,几次伸出手来想要拉扯,都被巧蝶拿着桑枝给驱赶开来,终于骂骂咧咧的跑开了。
“姑娘莫慌,这地方,就是这个样子。这样的人,也多得很,习惯就好……”
巧蝶一路都冷冰冰不言语,这会子回转过身,朝辰砂扯出一个僵硬诡异的笑容,在昏暗火光的映照下,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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