洒脱清朗的声音渐行渐近,柳眉凤目的俊俏公子笑容戏谑,眼神不住在新科状元和娇艳灵动的小姑娘之间打量。
“我还当你被什么为难事困住了脚步,不曾想,是遇上了红颜知己,哪里是为难,寤寐思服还差不多。唉,本以为叶三公子超然世俗之外,了断了尘缘七情,可就眼下看来,也未必如此……”
卫逸轩的性情本就桀骜不羁,说话行事随心所欲,从来无所顾忌,他方才无意中瞧见叶澂悦和辰砂说话的神情模样,心中已经了然三分,忍不住拿好友打趣调侃。
“休得胡言!辰砂姑娘于我是故交,此番相遇,不过寒暄几句罢了,你莫要唐突造次……”,叶澂悦骤然蹙起剑眉,他素来稳重规矩,岂能当着姑娘的面,任凭卫逸轩胡说混闹。
辰砂如芒刺在背,简直是站如针毡,一个叶澂悅就够麻烦了,这会子居然蹦出个卫家的公子。
说起卫逸轩,他的母亲出身河东肖氏,与辰砂之母、楚国公夫人是同胞的姊妹,如此循着血脉,两人是姨表亲的兄妹。
可贵族世家之间,亲缘血脉是富贵鼎盛时的连枝锁扣,又是破败灾祸时甩不脱的瘟疫,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中间的门道微妙的很。
在举家灭门落难之时,辰砂既没有倚靠姻亲卫氏,也未曾寻求母族河东肖氏的相助,而是投奔了无亲无缘的父亲故交逍遥子,这其中全是楚国公在世时的筹谋,不可谓不周全长远。
彼时颜家遭圣旨降罪屠戮,无论是外戚卫氏,还是河东肖氏望族,都可谓是覆巢危卵,相当惧怕被牵连,他们也决计不会为了灭门的罪臣孤女,去搭上几百口族人的性命。
时过境迁,再遇亲戚旧识,辰砂心中却是百感交集,五味杂陈。
“故交……”
也不知什么缘故,卫逸轩就跟没听懂一般,用修长指尖婆娑着下颌,将意味深长的目光又投向局促不安的叶澂悦。
“你莫要胡言乱语,唐突冲撞了人家。辰砂姑娘乃锦霞巷花妍胭脂铺掌柜之妹,因着之前给我们府中女眷送些脂粉,才偶然相识。”,卫逸轩促狭的眼光,令叶澂悦坐卧难安,生怕惹来误解,急忙忙替辰砂辩驳。
“哦?这么说,今儿个辰砂姑娘是来给马府女眷送胭脂水粉的?”
可惜卫逸轩故意不理会,气势态度有些咄咄逼人,盯着辰砂的目光里,多了几分戒备审慎。这也怨不得他多疑,多事之秋,敢跟马家扯上关系的人,都不是凡人。
“非也,小女乃是算命看相的。如何,公子要不要卜上一卦?”,辰砂却不以为然,她直视着卫逸轩的盘问,笑意盈盈给他来了个下马威。
“呵,我就不必了。想来姑娘也是给马府女眷们凑趣卜卦吧?哎,小靖王府邸女眷姬妾众多,姑娘不妨问问王爷,何时开堂会,要不要女方士来凑趣?
卫逸轩虽仍在浅笑调侃,可眸色却幽黯下来,他心思敏锐,细腻如发,辰砂的挑衅让他很是不舒坦,总觉着这女子气势凌厉夺人,心机太深,不似寻常小户商家女。过了半晌,他忽然目光一抬,瞧着诸人身后的地方,轻轻抬了抬下颌,勾起的唇角间,多了几分玩味。
几人顺着卫逸轩目光所及的方向朝后看去,就见小靖王贺兰焉坐在浅金色大宛良马之上,被午后的云彩散落一身光华。白玉面庞上,星眸熠熠,剑眉飞扬,挺直鼻梁下,薄唇凛然,一身素色锦袍落着暖阳余晖,乌纱冠束着如缎青丝,英武非凡,俊逸出尘。
只是他面色不善,阴沉着神情,低垂眼睫俾睨众人,透着让人无法参透的肃杀寒冷之气。
“下官见过王爷,请王爷莫要降罪,方才卫大人不过是拿下官玩笑,并非有意冲撞王爷……”
叶澂悦不知前情,只当贺兰焉是因卫逸轩拿他姬妾多的私事来开玩笑才生气,所以赶忙上前一步,俯身行礼劝和。
其实,他们几个是幼时相交的挚友,这点打趣促狭的话本不算什么,只是在马府跟前,不得已装出陌生的客套架势来。
“我是替辰砂姑娘的生意着想,才叫她去给小靖王爷的姬妾们卜卦解闷,如何就谈到降罪了?”
卫逸轩却不相信小靖王不悦是因为自己,他只觉着是贺兰焉因为马光赫之前的挑衅羞辱才不痛快,所以,也没当回事,只管胡闹玩笑,想哄他一乐。
“公子只管扫了自家门前雪吧,管什么旁人家的瓦上霜?小女卑微,不过出门赚几个嫁妆钱,不敢妄自攀附王爷,也怕冲撞了高门贵妾!”
几个权贵公子谁也没想到,他们还在相互应和周旋,人家小姑娘倒是先恼了。只见辰砂的面上泛起红晕,秀美蹙起,眼眸含着几分愠怒之色,话也说的刻薄直白,言语间的讥诮嘲讽,任谁都听得出,半点情面都不留。
叶澂悦怔愣无语,他根本没想过一向浅笑嫣然的辰砂姑娘,会这般气性,简直如胭脂烈马,娇蛮难驯,听见她这几句,又让人惶恐起来。
“辰砂姑娘,你,你,你定亲了……”
叶三公子关切的话才说出口,自己都想抽自己的嘴巴,他不过是想替卫逸轩的无礼道歉,可怎么听,都像是在窥探人家姑娘的私事,跟登徒子有什么区别。但是,若他不问,又终究是意难平。
“噗……”
卫逸轩这个罪魁祸首,他掀起风浪,还不管不顾不收场,只忙于捡乐子,眼瞧着活了十几年都温润清冷,跟出家道士一样克己的叶三公子,居然这般手足无措的模样,还真是稀罕。
且他们都没注意到,一直沉默无言坐在马上的小靖王,此时的脸色愈发阴郁下来。
辰砂意兴阑珊的望了望愁眉微蹙,欲言又止的叶三公子,又瞥了眼幸灾乐祸,静待好戏开锣的卫家公子,再想到令她介怀难安,连望都不敢望上一眼的小靖王爷,不禁在心中长叹口气,琢磨着如何才能悄无声息的全身而退。总不能在众目睽睽之下施展修为,隐遁身形吧?她还真怕吓着这般凡人……
就在这纠葛错杂的场面愈发混乱的时刻,只听闻身后一声扬鞭脆响,骏马高扬着前蹄嘶鸣,绝世无双的少年藩王将薄唇抿起,始终未发一言,森冷着目光绝尘而去。
见贺兰焉走远,辰砂也就随意找了由头抽身而退,可才没走几步,却又听闻身后有人在唤她留步。
回头看却是卫逸轩,他眼神复杂,欲言又止的左右打量着辰砂,“姑娘,你我可曾在什么地方见过?晚生看姑娘,有几分面熟……”,他修长食指不住在唇间婆娑,似乎也在思索着记忆中的重合。
卫逸轩这话一出口,让辰砂心里头咯噔一下子慌起来,这人本就是自己的姨亲表兄,莫非他察觉出来了什么?
只是她面上仍是不露声色,忽闪着上挑的含露杏核眼,目光中多了几分不善,“公子是朝廷重臣,又出身高门世家,怎的会与小女相识?想来,莫不是公子常常出入烟花之地寻乐,错记了容貌与我有几分相似的兄长?他倒偶尔去勾阑酒肆给姑娘们送脂粉……”。
卫逸轩被辰砂这话说的怔愣,琢磨了好一会儿,才明白她的暗指,急忙摆手辩驳,“姑娘误会,卫某虽看似浪荡不恭,可也到底是朝廷命官,流连烟花之地什么的,还是请姑娘慎言……”,他左瞧有看,这地方是马府花园后门,今儿又摆寿宴,难保不会路过出入些权贵,若落了把柄口实,传到家族中去,也够他一呛。
“卫兄,辰砂姑娘还有事在身,你且不要叨扰人家了……”,叶澂悦看出辰砂面色阴冷不悦,赶忙喝止了卫逸轩,给她解了围困。
待到辰砂已经不见了踪影,卫逸轩和叶澂悦也理了理服色,打算回到马府,可才走了几步,就听卫逸轩‘啊!’了一声,脸上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猛然转头指着方才辰砂离去的方向,张口结舌,不住点着食指,显然他已经想起了觉得辰砂面熟的因由。
忽然,瞥了瞥身旁的叶澂悦,却见三公子目光怅然,落落寡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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