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人生若只如初见

    飞火流萤的夏日，对常人来说，可以赏月游湖逛灯市，不必担心炭火贵、吃食少，着实是闲适自在的时节。

    可之于贺兰焉，这几个月并不好过，湿气繁盛，毒瘴蔓延，各种瘟疫恶疟恣意横行，普通人或许靠沐浴熏香就能避过，但在他体内好容易压制的蛊毒，会在这些日子里格外放肆。梦魇重重，疼痛难忍，仿佛要叫嚣着从体内爆发，侵蚀他的心智筋骨脏腑，每个夜晚都如同走过修罗殿，苦不堪言。

    这些年只要逢恶月，他都犹如要赴刑场般压抑烦闷，大半时间会在听松院中闭门不出，潜心修习心法，调息经脉，扼制蛊毒侵扰，也算是大有好转。

    “王爷，碧月姑娘求见。”

    王府的内监总管裕盛，是从父亲靖王在世时留下来的老仆，曾在贺兰焉出事时避祸乡下，暗中的多方寻找，盼着小主人归来，是忠贞不二的心腹家奴。

    贺兰焉已经沐浴更衣歇下，碧月在这个时辰不请自来，让他颇为诧异，“叫她进来吧……”，迟疑了片刻，挥手命内监将人领进来。

    不多时，碧月在宫婢内监的引路下，袅袅娜娜的缓步走入内殿，腰肢轻柔，身姿曼妙，不过是寻常走路，都显得娇媚撩人，风情万种。

    “碧月见过王爷……”

    她柔若无骨，抿起樱唇俏媚浅笑，上挑的杏核眼眨了眨，瞟向床帐中的贺兰焉，目光顾盼流转，勾人魂魄。

    “何事？”，他躺在烟色的软缎长枕之上，眼眉都不曾抬一下，态度甚是淡漠疏离。

    “王爷近日神色疲惫，碧月甚是担忧，只是，想来陪陪王爷……”

    这不温不火的情形，让碧月有些尴尬，四周都是垂手侍立的内监和婢女，她自从来到府中，待遇一贯不比寻常，眼下在奴仆的眼皮子底下受了冷遇，面上如何过得去。

    “不必，无事回吧。”

    贺兰焉背转过身，敷衍的挥了挥手，急于打发驱赶的态度，任是再没眼力的人，都能觉察的出来。其实他并非刻意刁难碧月，只是眼下这蛊毒萦绕的状况，已经苦不堪言，他累了，甚至话也不想讲半句。

    “王爷若是遇到什么烦心事，可以和碧月说说，不如，不如让碧月弹琴唱曲给您听……”

    刺骨的冷漠，让碧月感到焦虑惶恐，她总觉得自己被这神仙般的男人厌弃了，甚至过不多久就会被打回原形，再去到混乱肮脏的戏班子里去，跟猥琐粗鄙的男人面前乞怜讨生活。

    “你若是眷恋那下九流的生活，不如及早回去！”，贺兰焉猛地回过身，目光凌厉的望着碧月，显然，她方才要弹琴唱曲的提议，激起了他的怒意。

    碧月瞠目，瑟瑟不敢多言，她想不出贺兰焉为什么会生气，甚至怀疑他当初为何要把自己弄到府中来，难道不是因为看中她的舞姿琴艺？还是其他什么？

    半晌，他似乎也察觉了刚刚的言辞太过伤人，心口因动了怒而不住起伏喘息，轻轻垂下了眼睫，“把灵虚香点上，早点歇着去吧……”，说罢，又抬了抬手，不再开口多言。

    碧月见他消了气，忙依着吩咐，燃起狮耳紫金炉中的灵虚香，这步骤她再熟悉不过。在入王府之前从未闻过的奇香，贺兰焉夜夜都不能离，每次都是靠着此香才能安睡。原来，让府中姬妾侍婢们嫉恨羡慕的夜夜恩宠，不过是彼此说上几句话，再替他燃上香，就打发自己离去罢了。

    这几日贺兰焉有点古怪，具体的什么，她也说不上来。虽去年暑热时，他也推辞身体不适，懒懒躲在听松院中不肯出门，可最近似乎愈发古怪，凭借多年在戏班中养成的敏锐直觉，碧月隐约有种危机四伏之感。

    就如同现在，她跪坐在床尾的蒲团垫上，侍奉燃香，也远望打量着着贺兰焉。

    他还并未睡着，躺在长枕之上，抬手将一个五毒香囊高高举到眼前，不住的仔细观瞧，就跟里头藏着什么千金宝藏一样。

    来路不明的香囊，或许他自己不曾察觉，已经是多日不离手、不离身，闲闲无事就拿出来把玩，叫人心生无明业火。

    府中不是没有姬妾曾做过香囊荷包之类的玩意，别说送到他手里，才流露要相赠的意思，就已经是犯了忌讳，几乎不出数日，连那女人也跟着不见了踪影。

    不远处床帐内的人，在灵虚香缭绕的雾气之中，气息渐渐平稳下来，内监们熄了茜纱宫灯，只留下几处昏暗的烛火，就悄悄退出了内殿。

    碧月枯坐在砖石地上，孤寂和寒冷像是种蔓藤，缠绕滋长在她心口，惨白的月光洒在床帐之上，飘飘摇摇，愈发让她觉得凄凉。

    “哼……”

    这声冷笑在空荡荡的殿中格外清晰，她扯出无奈自嘲的嘴角弧度，起先还以为自己脱胎换骨过上了好日子，被府中的女人艳羡嫉恨，仆从婢女们无不恭维巴结，奉她一声‘碧月夫人’，独享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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