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冬才过,翠竹山就飞起鹅毛雪片,漫山遍野尽染霜华,茫茫白色亮到晃眼。
自从在清音观跟闲逸习得清平剑法,辰砂就半日都不敢松懈,晨起至黄昏,只要有片刻得闲,就会在轩敞的庭院中练剑,只可惜,这数月下来却是半点都未曾进展。
每年这个时节,颜玖都会到松远镇去倒卖年货,赶在节前再发上一笔财,存着银钱待春天再进货,周而复始,聚沙成塔。
辰砂畏寒,打从暮秋开始,就猫在山里不肯动半步,她自幼修行,多年来独自度过整个冬天,也不觉半分孤苦。但自打今年多了个人陪她,却从心里都透着踏实甜腻,时不时就朝屋前廊下笑上一笑。
青鸢盘腿坐在高大的黑檀廊柱下,静静看着辰砂在漫天飞雪中舞剑,身旁炭火泥炉噼啪作响,牡丹白瓷盏中烫的花雕澄黄透亮,氤氲冒着热气。
又是一招‘赤灵飞丹’,却奈何脚下打滑,一屁股坐到雪地里,气的小姑娘把剑狠狠扔在雪堆里,脸色绯红,惹来身后人嗤笑出声。
“你还笑!这剑法是要阴阳平衡才可圆通气场,需男女同练才能精进修为,你眼看我傻兮兮独自困在原地,都不肯帮我半分,如今还有脸笑!笑笑笑!”
她自觉出了丑,又羞又气,剑法遇瓶颈,愤懑不堪,索性抓起雪球往廊下扔,把怨怒都撒在方才捡笑话的人身上。
“明明是你参不透心法,闷头练招式又有何用?傻兮兮倒真是说对了……”,他起身,笑的意味深长,走到近前,将她身上的残雪掸干净。
“我参不透,你可以一起想啊,再说,这清平剑法历来是清音观秘宝,配合道家心法,制敌于无形,引得天下无数英雄趋之若鹜。你又为何鄙夷不屑,连心法都不肯听上半句?”
辰砂不明白,打从她提及自己从闲逸处修习了清平剑法,青鸢就一直不以为然,世上习武之人都觊觎清平剑之威,可偏偏自己弄到了招式心法,他却丝毫不放在眼里。
“臭道士的东西,我才不稀罕!”,他拂袖,神情里尽是不屑,隐隐的,似乎在别扭着一口气。
辰砂怔了半晌,恍惚中又好像明白了些什么。她忽然悟出点道理,既不安,又有一丝窃喜,小心翼翼的跑到他身边,拽住袖口,“是不是,因着是闲逸师兄告诉我的,所以你不高兴了?这是我哥说的吃醋吗?就像是,他戴了小蝶姐姐绣的荷包,采莲姐姐就恼了,还把缝好的扇坠子给铰了,我哥说,这就叫争风吃醋……”,她仔仔细细回忆着,颜玖教她的处世之道,不知为什么,莫名有点羞涩,又有点开心。
青鸢回过头,看着一脸期待雀跃的小姑娘,目光中期盼的光彩连掩都掩不住,他心口微微发烫,可又不愿就此承认,只好冷下神色,伸手推开她的额头,“胡言乱语……”,眼中露出几许慌乱,赶忙回过身,逃跑似得朝廊下快步走去。
辰砂揉揉额头,照青鸢的表现来看,似乎是生气了,看来自己又被颜玖给诓骗了,赶忙快步追上前去,“是哦,估计我哥又胡说八道唬我呢,你莫要在意,我随口说着玩的。有酒喝,还吃什么醋啊,来来,我给你斟上……”。
她堆出笑脸,讨好似得凑到近前,紧紧将他胳膊挽住,“既然你不在意闲逸师兄,索性就听听心法,帮我参悟参悟。我这好久都没进展,茶饭不思,夜不能寐,再拖下去,恐怕命都没了。若真不愿意可怜我也没关系,就让我自生自灭,记得来年给烧点纸吧……”,她越说越凄楚,低下头埋在膝盖上,嘤嘤发出哭声。
他转过身,看她假意装哭撒娇耍赖,又好气又好笑,终究还是不忍心,半晌,长叹一声,“你且把心法说与我听听……”。
“好!”
她没半点犹豫迟疑,迅速从膝上抬起头来,眼中连半点泪光都没有,全是得逞的神采,“我就知道青鸢心肠最好,远近闻名的大善人!”,察觉他拆穿了自己装哭的把戏,辰砂有些尴尬,飞身扑上前,趴在他背上揽住脖子,使劲摇晃。
“你说不说心法?不说我走了!再摇下去,我命都要没了……”,他蹙起眉头,勉力掰开脖颈上的双臂,长长出了口气。
“说,说!你且听我讲给你……”
虽然周围再无旁人,可辰砂还是本能的压低了声音,搂住青鸢的脖颈,凑到他耳根,“道无形,法彰其德,法无边,术昭其端;修道若培植,不宗其根,难达其茂;然无干枝,则生气不遍,若缺乎叶,则不通有无……”,心法不长,全加起来,也无外物乎七八句话。
辰砂自诩修行多年,悟性修为都不浅,可穷尽办法,都参不透这话中的含义,纵容是领悟了道法,可好像又难以跟剑术挂上边,最终如同走入了交织复杂的死巷一般,盘根错节,却根本寻不到出口。
青鸢听的很认真,长长的眼睫垂在眼周,洒下浓重的墨影,忽然间,见他勾起嘴角,笑的粲然,神情中早有几分了然。
“什么道家心法,不过是骗骗世人的障眼法罢了,你且睁大眼睛,看仔细了……”,他起身走到庭院之中,凝神静气,顷刻之间,剑起云飞。
清平剑融入道家之术,劲如苍松,迅如疾风,招式之间万千幻化,令人目不暇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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