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逸无奈笑了笑,携住她的手,一同下山而去。
“师妹此一别,又不知何年月再相见了……”
辰砂畏寒,每逢暮秋之后,就不再出山远行,想来再会,许是来年开春也不一定,思及此,从来喜怒不形于色的闲逸,却露出惆怅之情。
“师兄可……,可,可别这么说,最晚也不过来年开春,再者,碧石山和翠竹山相距不远,怎的就不知何年月了……”
辰砂有心劝慰,邀他来翠竹山,可话出了口,才想起闲逸被太阴真人斥责时,所透露的隐秘,他不能随意下山,无路可去。
“也是呢,缘来缘去自有定数,我又何必……”,闲逸黯然浅笑,眼中似有落寞自嘲之意,“如此,师妹一路小心,恕我不能远送……”。
“师兄不必挂怀,这次来,没想到给你们添了那许多的麻烦。我虽顽劣,倒是过意不去的很,还请师兄有空替我和云英姐姐道个别。”
辰砂自小与云英相识,深知她对闲逸的心意,原本是抱着乐见其成的态度,谁承想两人却走到这一步,自己偏偏夹在中间里外不是人,这会子觉得没颜面跟云英说话,可总又莫名不安。
“你且放心,我自有分寸……”,闲逸颔首,终于,他不愿再与辰砂玩笑,临别之时,毕竟让人怅然。
辰砂忙着赶路回家,惜别几句之后,就拱手告辞,急匆匆的从山口要往太平镇方向而去,可没走几步,却又听闻身后有人唤她。
“辰砂……”
闲逸疾走几步,追上了她的脚步,微眯的眼眸中似盛满明媚暖阳。落在前额的几缕发丝,不经意遮在玉石般的脸庞,与他平日在观中超然物外的孤高之态不同,倒有几分慵懒的富贵公子闲愁,看久了,叫人心头醺醉。
“嗯?”
辰砂才要开口探问缘由,没承想闲逸双手扶住她的肩膀,俯下身来,只觉眼前一暗,他挺直的鼻梁和桃花瓣似的绯唇就已经到了近前,柔柔的喘息落在自己脸颊上,这突如其来的亲昵,让她已然快要窒息。
实在不习惯这般姿态,辰砂咽了咽口水,长叹一声,本能的挣扎起来,她想不出好端端的,闲逸这是意欲何为?
“别动!”
他微微用力,束缚了她的肩膀手臂,不自觉流露出的霸道气势,不容丝毫质疑。
闲逸面颊唇瓣仍凑在辰砂耳畔,二人贴合相距不过寸许,若不明真相,这郎情妾意、耳鬓厮磨的画面,着实是□□旖旎,羡煞旁人。
片刻,闲逸浓密修长的眼睫微动,嘴角不着痕迹的勾起笑容,他缓缓抬起目光,朝着远方望去,毫不迟疑,未曾有半点犹豫,似乎是早已锁定了猎物。
可渐渐的,笑容从他面上隐去,眉头紧紧蹙起,目光中全是无法置信的惊诧与凝重。
青鸢就坐在梧桐高壮的枝桠之上,晌午的清风吹散了青缎般的发梢,拂动在肩头,像是晕染在林间的水墨画。
他抿起薄唇,毫无畏惧躲闪的将目光迎向闲逸,遥遥间,四目冷冷相对,脊梁挺直的背影纤瘦却坚毅,单薄罗衫被风舞起,露起羊脂玉般皙白颈间锁骨,像极了不染凡尘的仙子落世间,唯有剧烈起伏的心口,透露出他此刻快要爆发的盛怒之气。
半晌,闲逸终于松开手,辰砂不敢轻举妄动,只用余光瞥见这手朝着自己面颊而来,落到发间,修长指尖一夹,捻起一朵半干燥的嫣红合欢花,想来是方才被风吹落,掉在头上的。
“合欢树上枝连理,双头花下,两同心处,一对化生儿。师妹此去路途遥遥,我担心,戴着这花在鬓间,不免会被登徒子想入非非,索性唤你回来摘下,也踏实些。”,他理直气壮,言辞凿凿,可谁又知晓,这话里又几分真心,几分假意。
辰砂之前认定是发生了什么危急状况,闲逸不得已才跟自己做出亲密之状,还维持了许久,害她心如擂鼓,担惊受怕。谁知道,竟然为了鬓间一朵合欢花这破事情,不由得怒气滋长,使劲挣开钳制。
“呸!我路上遇见的都是淳朴的泥腿子脚夫、货郎一类,人家艰辛讨生活,才没功夫理会这破花,再者,看见一朵花就想起那等淫词艳曲,也就闲逸师兄才有这修为,亏你现在还是道门中人,好好回思过崖反省去!”
她愤懑不平,觉得又被闲逸无端戏耍,不想再节外生枝,索性推着他的后背,直往山上赶。
“好好好,我走就是,不过是担心师妹被欺负,你还生气?狗咬吕洞宾!”,指尖狠狠弹在辰砂额头,立刻红晕泛起,看她捂着喊疼,闲逸忍不住又笑出声,闪身往山上而去。
“哎哟,混蛋,下手这般狠辣……”,辰砂捂着额头,边走边揉,她总觉得闲逸方才的举动不似他说的那般轻巧,可一时又没头绪,加之急着赶路,就不愿再多想。
才走了没多远,直觉不对劲起来,总好像有股灼灼的视线,在什么地方望着自己,辰砂素来警醒,她放慢了脚步,猛然一回头,却被眼前的景象弄得呆怔无言。
本以为是在清音观待这几日,让缭绕浓郁的烟雾闹得头脑昏沉,所以出现了幻象,可使劲眨眨眼,居然如假包换,真的不能再真。
入秋后的土石路上覆上了厚厚的焦黄叶片,泛起松散干燥的香气,她的青鸢就站在梧桐树下,长身玉立,清逸出尘。
不知是不是晌午暖阳太耀眼,凝脂白皙的肌肤被映的近乎剔透,秀长俊眉斜飞入鬓,鼻梁挺直而下,勾勒出桃红薄唇,琥珀色的眼眸藏了不知多少心事,深邃浩瀚,摄人心魄,墨色发丝轻轻拂动。
远远望之,似古山妖仙入凡间,真真是郎艳独绝,世无其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