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竹山地处南岭一脉东麓,被万丽江环抱,山顶终年云雾缭绕,奇峰险峻,怪石纵横。幽谷之中又暖阳明媚,繁花似锦,处处清潭瀑布,四季时节都极是湿润宜人。
漫山遍野的玉竹高低相倚,茂密丛生,放眼望去,恰如稀世翡翠横卧山谷,这翠竹山之名,确是不虚传。
才到瀛州松远镇上,轿夫们就吵着讨要工钱,一路都磨磨蹭蹭,结果银子才入了手,都还未到山脚下,就再不肯前行跟随半步。
本来辰砂还想争持几句,却被青鸢所阻止,说早听闻南岭群山景色瑰丽,现如今能有机会随意漫步观赏,打发了闲杂之人,倒也乐得自在。
虽然心知肚明,他兴许是不喜陌生人跟随,恐怕暴露了行踪隐秘,才顺势找了个借口放走轿夫,可辰砂却暗暗叫苦不迭。心说少爷您是几十里都悠然自得,坐轿歇息,沿途观景。可我呢!操心舍财不说,这么远的行程,全靠双腿走过来,风吹日晒,累的浑身快要散了架,谁有闲情逸致跟你漫步这住了多少年的翠竹山啊!
“未曾想到,偏僻山野之间,居然还有墨竹、佛肚竹这些稀罕品种,连古籍中所记载的对出相思竹与金镶翡翠竹都随意可见,倒真真是有些意思……”
不知是摆脱了夺命追魂的歹人,劫后余生,轻松自在,还是真被这漫山翠波般的竹海所震撼。总之,青鸢打从上了翠竹山之后,就如同乡下人进城,不,就像天子微服出巡逛街市般,到处啧啧称奇,一副大开眼界的势头。
“回少爷的话,这山里以楠竹、水竹、慈竹长势最繁茂,另外紫竹、罗汉竹、人面竹、鸳鸯竹这些外头寻常难见的,也都不稀奇,细说起来,竹子的种类倒有五六十种。桫椤、古榕,奇楠,兰草遍生;竹荪、灵芝之类的草药就粗粗算,也得够上几百种。所以,师傅说,这山是老天爷私藏的药园子,是洞天福地。对了,早先前朝多有隐士遁居于此,荫庇于山中仙灵,得以功道圆融,据闻元微真人也是在这山中羽化登仙的……”
辰砂疲惫不堪,竹箱中的东西虽然为了青鸢疗伤之用,消耗掉不少,可走了这许多路程,仍是让她不堪负荷。又逢上这位爷兴致盎然,闲庭信步,走马观花,才到半山腰,就已然是腰都直不起来,说话都气喘吁吁。
可饶是如此,她也不忍心拂了青鸢连日来甚是罕见的好情绪,所以,甭管他提多少匪夷所思的怪问题,都只当是初来乍到,少见多怪,一一耐着性子给细心解答。
“怎么?累了?”,遥遥走在前方的谪仙公子终于有了凡人的知觉,青鸢停下脚步,姿态闲雅的展开薄桃色衣袖,姿容秀逸,翩若惊鸿,仿佛自身就带着金尊玉贵的气势光环,他虽是蹙眉关切,真心探问,却让辰砂内心涌起无明业火。
“啊?没有!不敢,不累,小人钢铁之躯,出身贫贱,又如何敢妄言劳累,公子莫要再说笑了,倒真真是折煞了小人……”,辰砂撇了撇嘴角,心想原来你还知道别人会累?走了几十里,又背着大竹筐陪您公子逛山野,现在才不痛不痒的探问几句,真当自己是王侯贵族了!如此嗔怪着,就不免语带讥诮,嘲讽鄙夷之态溢于言表。
辰砂讥讽凉薄的言语神情,倒让青鸢没有料到,他转过身,一时又不知如何化解,只得呆怔不知所措。
许是辰砂也觉得自己方才有些小气刻薄,又找不到台阶可下,只得尴尬的低头不语,闷声默默往山上走。
过了半晌,辰砂只觉得自己被一股后力拽着,难以前行,回头去看,才发现青鸢正在解她背上的竹筐。
“是我疏忽,一时贪恋美景,忘乎所以。确实不该让你如此辛苦劳累……”,他面有愧色,浓密秀长的睫毛垂在眼周,衬着白玉石般剔透面庞,春桃花瓣似的嘴唇轻轻抿起,叫人望上一眼,就再不忍苛责,而心生怜惜。
“你……,算了,也快到了,不用再折腾……”
檀郎玉貌,仙人之姿,皎皎光芒摄人心魄,又稀世罕见的被他轻声细语,温柔以待,辰砂只觉得慌乱不堪,甚至暗恨自己的之前的狭隘苛刻。懊恼后悔紧张慌乱齐齐涌上心口,只觉得压抑窒息,赶忙避开他的眼神,快步赶路。
她从来都是嬉笑怒骂,显形于色,一下子闷声寡言,面沉如水,让青鸢也慌了阵脚,竭力反思,是不是自己太过忘形,以至于将恩人得罪都不晓得。这么一想,更加愧疚,也提着衣襟,快步追赶,无奈何辰砂灵巧,又熟悉山路,早就不见了踪影。
在辰砂过去经历的十几年人生里,大悲大喜、生离死别,命运的诡异与跌宕,人世间的酸甜苦辣,早都轮番历经个遍,她以为自己早已百毒不侵,超脱凡俗之外了。
可谁知,今天这种状况却是从所未有,让她紧张又慌乱,心跳飞快不能自抑,手心额头冷汗直冒,可面颊又通红燥热,难道是病了?对!一定是太过劳碌,许是要发热病倒也不一定,这么想着,脚下的步伐又加快了几分,只想快找个凉快的地方歇一歇。
直到一股力道截住去路,辰砂才刹住疾驰的速度,又险些因太过猛烈突然的收住脚步而摔个狗啃泥,缓了缓神,才发现自己被青鸢的手臂半揽在怀中。
“既是累了,又何必如此忙于赶路,脸都跑的通红,别再受了山风,惹上风寒。若你不愿我碰你的箱子,不如我背着你上山可好?”,他弯下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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