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天明,辰砂谢过了云英的挽留,执意要下山,说是受师傅嘱托,要在观中置办些法器物什,晚些还要到镇中集上采买些杂货,再耽搁怕延误归期,师傅要怪罪。
云英素来知道逍遥子执拗古怪的脾性,故而听她这样一讲,就不再好勉强,赶忙从屋里收拾出些茶叶香料之类的小玩意,再加上早先闲逸差遣小道士送来的山货布料,七七八八倒装了一大竹箱,辰砂往身上一背,楞高出一头来,险些连人影都给埋没进去了。
“辰砂妹妹,茶叶是之前喝过的云雾茶,算是我借花献佛,孝敬你师傅他老人家。另有几味香药,你平日修行打坐之时用,很是宁心静气。其他的荷包手帕、鞋垫香袋之类的,是我晚上绣来解闷的,你莫要嫌弃笑话,就是我们姐妹之间玩闹用的……”,云英自小生活在清寂的道观之中,嫌少和人往来,修行苦闷枯燥,也没什么说知心话的朋友,自打认识辰砂之后,倒真把她当自己的妹妹,一路上嘱托叮咛,不觉间,就到了山门口。
“哎,谈什么嫌弃,这就见外了,我这次来得匆忙,又不会这些细巧的女红活计,都没带什么礼物给你。待过几个月,下次我再上山来的时候,给你尝尝我哥自己做的笋干,哦,还有他研制的养颜膏,我也给你带上几罐,平日里擦脸不生疮痘,滑嫩雪白,就连我们镇上的知县二夫人都托人来买呢。包你用了之后,闭月羞花,让闲逸师兄对你……,哎,哎,你干嘛!哎……”,正当辰砂大肆得意吹捧哥哥颜玖自己捣鼓的养颜膏之时,忽然被一股强劲的掌力捂住了嘴巴,挣都挣不开,差点没把她一口气憋闷到阎王那里报到。
好容易又踢又扭挣开了钳制,才要回身抱怨云英的鲁莽,却发现她脸颊耳根绯红,抿嘴低眉的直直盯着脚尖,连话都讲不出来。这幅忸捏羞怯的模样,与方才爽朗明快大相径庭,“闲,闲逸师叔,云英见过师叔……”,声音小的和蚊子舞动差不多。
听她这话,辰砂扭过身,才发现不远处,闲逸手执霜影剑站在山门牌楼之下,不知为何,他今日未穿着道袍,只一身月白素绫窄袖长衫,细密考究的雪青祥云刺绣在时隐时现,以黛蓝镶青金石的丝缎系住腰身。墨黑长发未挽髻,仅以青玉扣扎起,在背后迎风微微拂动,更显身姿颀长挺拔,俊逸非凡。
抬眼见二人,闲逸迎上前来,朝云英微微颔首,嘴角展露出盈盈浅笑,“云英师侄莫要客气,只是早课钟声早已敲过些许时辰,不知师侄为何还在此处漫步?想来以青叶师姐的脾气,若再不赶去,恐怕过几日都要在思过崖上度过了……”,他话讲的含蓄,隐晦的告诫着云英,若再耽搁下去,必要受罚。
“啊!”,云英惊闻此言,诧异的抬起头,脸色嗖的一下变成煞白,“辰砂,我先去上早课了,不然师傅要骂的,你多来玩啊!多谢师叔提醒,师侄没齿难忘……”,话还未讲完全,人都飞奔的不见了影,只留下些许余音还在回响。
“就说你这人坏心眼,平白吓唬她做什么?”,辰砂偏头斜睨着身边的闲逸,满眼不屑鄙夷。
“我不过好意提醒她别误了上早课,青叶师姐的脾气,在清音观都出了名的严厉……”,闲逸不着痕迹的将她的竹箱从身上卸下,转而背到自己身上,话说的诚恳至极。
“哎哟,你这身娇肉贵的,我怎敢劳烦你做这些粗使的活计,再说,你不是事务繁忙,无暇离开清音观吗,我自己来就好……”,说着,辰砂就要上前将闲逸背上的竹箱抢下来,自打她和清音观结了交情,还从未见闲逸下过山,原因虽不太清楚,可也从师傅口中有所耳闻,现如今,又哪能劳累于他。
可还未等辰砂近身,眉心就被闲逸的霜影剑柄所抵住,微微使力,推开了半步,“我送师妹下山,顺道去办些私事,无妨,同道而行便是了。”,他低眉浅笑,似一泓清泉之上,开出幽香四溢的白莲花。
两人一前一后相相伴下山,闲逸深有修为,步履轻盈,蜿蜒上路在他眼中似是毫不费力,墨发随衣襟飞扬,不染半点尘埃。
辰砂人小身量矮,在后头紧追慢赶,累的气喘吁吁,又不好意思开口叫他停一停,气的心中暗骂,早知如此辛苦,还不如独自行路来的轻松自在。
眼看快到山脚,闲逸忽而停了脚步,他先前没半点暗示,弄得辰砂差点一个趔趄猛栽在他后背上,嘎然止步,晃得头晕眼花。
“怎么了师兄?!前头有野兽还是妖怪,你躲开,放着我来!”,她人虽小,仗义还有,跨步向前,要把闲逸护在身后,等了半晌,连点动静都没有,却只见闲逸打量着自己,似笑非笑。
以辰砂方才莽撞的举动,闲逸是想要笑的,可他现下笑不出来,纵使太阴真人的叮嘱言犹在耳,可他就是做不到对小师妹漠然袖手旁观。
“辰砂,你不如考虑考虑,入我师傅门下可好?这辈子高枕无忧,在清音观中养性修身,做个世外闲人,倒也乐得自在……”,明知有些事纵然费尽气力都于事无补,可偏偏就有人想跟老天争上一争,兴许会有转机也不一定呢。
“在清音观里待一辈子?不成,清音观门规戒律极严苛,尊者长老辈分又复杂,我如何应对的了?再说,我还要去云游四海,修行济世呢……”,其实辰砂和闲逸都明白,根本做不到的事情,说再多理由,无非是找个大家都能接受的借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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