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风格。罢手吧。”
那些黑衣人散开了。无情的攻击随着萨尔瓦托莱举起右手而停止。显然,萨尔瓦托莱的本意并不是要放他一马——那样无疑会招致更无情的报复——只是没想到遭了那么多罪的阿尔斐杰洛竟然还留着一口气,觉得有些惊讶罢了。
跪在染血地板的双腿动了动。身重数刀,血流不止阿尔斐杰洛挣扎着挺起身躯。腋窝、背部和肩膀各插了一支箭。他忍住不将呻|吟从猩红的齿间漏出,眼珠一动不动地紧盯萨尔瓦托莱,发出无言地控诉。
“居然还没死。”座位上的男子抬了抬眉,装出一副震惊的模样。
“……您九天前还说要把位子给我……”阿尔斐杰洛的声音又模糊又轻微,“您说您喜欢我……说把我当自己的亲生儿子……”说话的时候忍不住咳了一声,吐血不止。
“我那样说,只是为了让你松懈。要擒住有你这般身手的男人可不容易。”萨尔瓦托莱饶有兴味地打量他。
“我不信您会骗我……”他用手撑住膝盖,支持身体,“那两个人,达里奥和吉安,一定是他们要你害我——”
“嘿,谁有那个能耐能撺掇我做决定?”萨尔瓦托莱哼了一声,“让一条被我寄放在剧院的宠物狗继承我,傻瓜才相信这种蠢话。你当我脑子发懵啦?幸好我提前试探了你,否则还真看不出你的狼子野心。”
“不,不是这样子……”阿尔斐杰洛额头满是虚汗,撑住双膝的双手越发无力,只能任由身体慢慢跪下。
“就算我老了,这位子也要坐到我死前的那天我才传位。但那人绝不是你。我看你看得少不是要保护你,而是因为:你就是一条狗。”萨尔瓦托莱冷淡地说着,沾有酒水的厚唇蠕动个不停,“人会把宝座让给一条狗吗?”他歪头探向左边。
“不会,阁下。”达里奥很认真地摇头说。
“给你食物,你就吃。甘心供人驱使是做狗的首要条件。根本不应该有任何非分之想。连这点都做不到,就不配做狗,而是畜生。知道了么,我的好儿子?”他故意停顿片刻,朝跪倒在地哑口无言的“养子”瞅瞅,“没话说了吗?噢,既然这样,达里奥,你看他这半死不活的模样实在是可怜。给予他慈悲吧。”
「铁皇冠」二把手微笑着接受了这道命令。
达里奥离自己只有十步。阿尔斐杰洛想要逃走,却觉得肢体发沉,难以挪动。嘴里有血的味道。他抬起在血雾的阻碍下变得愈发朦胧的双眼,茫然地寻找吉安的身影。他伸长了脖子,终于看见了——那个依旧以一副若无其事的姿态站立在萨尔瓦托莱右侧的男人。
他此刻心里在想些什么?他怎么看待被折磨到几乎丧失还手之力的我?他的表情还是那样冷傲,就像他们第一次在妓院遭遇的时候,给人难以亲近的感觉。四天前的那一夜邀请自己去做龙术士的那个男人,到哪去了?他那天还说要带他到别处发展,既然如此,就不该放任他死在这里。如果自己不幸在此陨落,难不成吉安要带着他的尸体走?他好想对他说“帮帮我”,求他救他,可是自尊不允许,现实更是狠狠地扇了他一个耳光——吉安对他的遭遇无动于衷,不闻不问,好像没事人那般站在一边,和其他人一样看热闹。他一直在骗我吗?这就是他的真面目?
达里奥急步走到阿尔菲杰洛面前,“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下贱狗杂种,也敢觊觎一把手的宝座?”他的衣服里藏着匕首,他边说边靠近半跪在地上无法动弹、犹如丧家犬一般的阿尔菲杰洛,将匕首送进他的胸膛。
只能靠自己了。
“嗯?”本应高唱胜利颂歌的达里奥的眼睛瞪得大大的。
白刃仿佛与空气粘合一般滞留住了。至于将它握在手里的家伙——
掌心满是热血,流下指头。阿尔斐杰洛用仅剩的力气握住匕首,把它扳开。为阻止削金断铁的利器刺入心脏,他的五指几近断裂,就快见骨。然而匕首的命运比他的手更惨。阿尔菲杰洛将热量注入刀身,直接把它融化。锋利的铁器瞬时变成好像蜡油般粘稠柔软的厚重液体,滴在地上。
“怎么会?”
达里奥没有时间再度进攻。阿尔斐杰洛伸出鲜血淋漓的手,一把将他推出去好几米远。他身负无数刀伤箭伤,攻击的准头已大不如前。没能摸到达里奥心脏的阿尔斐杰洛,错失了杀死他的机会。
“好烫,好烫啊!呜哇哇哇!”
达里奥被突如其来的灼烧弄得痛苦难耐,在地上打滚。由于阿尔斐杰洛碰触到的仅是他的左臂,因此尽管他发出凄惨的哀嚎,但总算保住了一条命。
“让他再也没力气反抗。”宝座上的萨尔瓦托莱发话,判了养子死刑。
“您……您为何……”阿尔菲杰洛不知道该如何组织语言。他听到了弥漫在中庭里的人们含着兴奋的杀意。即使之前再有人对他表示同情,当萨尔瓦托莱确切地下达命令以后,也不会再有人心存仁慈了。散开的黑衣人重新围了上来。还有更多的人加入到对阿尔斐杰洛的围剿中。房间里揉杂着脚步声与厮杀声,它们化作响彻空气的噪音涌进他的大脑。此时,也已经没必要再组织语言了。
阿尔斐杰洛心中如有烈火在熊熊燃烧。他们早就算好了一切,处心积虑地想要除掉我!这群人,达里奥,还有萨尔瓦托莱——就连被他敬如父的萨尔瓦托莱也——
痛意早已麻痹,杀意却在浮现。就算死,也要拉着这些人一块垫背!
阿尔斐杰洛以此等程度的伤势所不可能具有的灵活度,背贴地面滚落到两米外,躲过带头黑衣人的一击。两米外的地上躺着一把匕首,不知道是谁掉落在那的。
阿尔斐杰洛爆发出惊人的韧性和毅力,一边弯腰躲避敌人进攻,一边用匕首凶猛地反击。血溅到柱子和墙壁上。刀刃卡在骗他过来的那名黑衣人的额头中间。阿尔斐杰洛使劲一扯,粘稠的脑浆喷射了出去。
同伴死相之惨,让人心生畏惧。阿尔斐杰洛可以嗅到面前那些人的恐惧,但更多的是他们打算合力取他性命的决心。就单打独斗的能力、以及对匕首这件近距离搏斗武器的运用水平而言,他比他们高出太多。但他伤得太重,而对方人数占优。尽管阿尔斐杰洛努力挥舞匕首把他们逼回,但他肩膀和后背的伤口似乎因为挥刀的动作被扯开得更大了。他虽然能在身前舞出扇形剑花使敌人无法近身,对背后的突袭以及来自天上的暗算则无能为力。
楼上的人又开始射箭了。除开密密麻麻的伤口,他的身上又多了一道丑陋的红色裂痕。一支箭使他拿刀的右手掌心被穿透。这似乎彻底激怒了他。他想都没想便转过身抬起左手,射中他的那个人就在嚎叫中与火焰跳舞了。火焰带来死亡,着火者周围的弓手们尽管完全没搞懂发生了什么事,但是保命优先的想法使他们匆忙作鸟兽散。二楼的攻势逐渐瓦解了。被点燃的男人在挣扎的过程中不慎坠楼,惊得下面一群人避开。一直到男人咽气为止,火焰都没有熄灭,继续蹂|躏着尸体。阿尔斐杰洛满意地俯视着自己的杰作,勾起嘴角,露出冷笑,拔掉插在右手的箭。这只手暂时没法用了。在他回身攻击二楼的弓手、以及拔箭的时候没有受到身边黑衣人的反扑,是因为那些人暂时被逼退了。
“没看错吧?刚刚那是什么?”
“火,火。是他引起的。”
“你是什么东西啊?”
“恶魔!他是恶魔!”
惊恐的人们面面相觑,一时间竟忘记攻击。阿尔斐杰洛对他们的谩骂和指控充耳不闻,默默地感受着体内奔腾不息的力量。有一股封存了许久的力量在那瞬间如汹涌的巨浪爆发了出来。刚才,阿尔斐杰洛几乎是一个念想便燃起了火焰。点火的时候,周身放出强劲的冲击波,震退十数名离他最近的黑衣人。仅凭意念就挥出火浪,寥寥数秒便使人丧命。可以说,这是阿尔斐杰洛一直隐藏起来的本领。在过去,他有过几次引火点燃物体的经历,但手法从未像今次这般成熟。而且不想被别人知道自己的秘密的他,一直是将火焰注入被他触碰到的对象体内,在人体内部将其引燃的。舞动的灼炎之力这一次被如此顺利地迸发出来,是因为极端的愤怒还是彻底的绝望呢?现在已经没有时间去思考这些了。不管怎样,对陷入绝境的阿尔斐杰洛来说这无疑是个好消息。既然已经没有余力与敌人展开肉搏,那就用火,烧死他们。
阿尔斐杰洛左手持刀,右手举过头顶。在他掌中,突然出现的火焰犹如一朵红莲。火焰张狂地起舞,代替烛光,照亮四周,染红了他因失血过多而没有一丝血色的脸,亦将那头红金色的披肩直发衬得愈加妖艳。
吉安眯起了眼睛。红发年轻人体内被称为魔力的瑰宝,此刻终于化为红莲之炎燃烧着空气。先前震退周围人群的,便是由魔力爆发时引起的旋风。引发如今这一情形的原因,在场那么多人中间只有作为龙术士的吉安看得懂。
随着阿尔斐杰洛的意念操控,火焰慢慢朝包围着他的黑衣人扑去。不仅周围的敌人,分布在中庭各处的「铁皇冠」成员都没能幸免。仿佛他眼睛望向哪里,火焰便扑向哪里。普通人甚至连防御都无法做到。在旺盛而愤怒的烈焰面前,只有被一扫而空的份。
“怎么会这样!那么多人都对付不了一条狗?”
萨尔瓦托莱害怕了。己方人马正在迅速溃败。原本一面倒有利的形势渐渐被逆转了。他在座位上左右挪动,坐立不安。召集了百余名手下却还是杀不死阿尔斐杰洛,这结果让精心布置这一骗局的萨尔瓦托莱非常恼火。也许他忘记了,如今他组织众人去应付的,正是他一直委以重任的犹如秘密武器一般的王牌。而王牌之所以被称为王牌,恰恰在于他独当一面的强大。
华丽的中庭顷刻间变成火场,称人间炼狱也毫不为过。阿尔斐杰洛发出一波波凶猛的怒涛般的攻势。被活活灼烧着的人们有的边跑边叫,有的低吟诅咒。为抖落包裹住全身的火焰而痛苦扭动的阿尔斐杰洛的同胞们,压断护栏,滚烂地板,接连死去。十个,二十个,三十个……当伤亡人数超过五十人以后,响起了玻璃摔碎的声音。萨尔瓦托莱再也坐不住了。他怒气冲天地将酒杯朝地面砸去,但部下的哀嚎声和大火燃烧的声音将它掩盖了。
“吉安,轮到你上场了!拿下你的手下败将。该是你发挥那五十个索里达金币价值的时候了!”
所以,他要比我贵重五倍吗,父亲大人?
阿尔斐杰洛已经做好了要同时与吉安为敌的觉悟。原本白皙的脸现在变成了纸片的颜色。受的刀伤太多,已经不存在痛觉了。这条命,八成是要丢在这里。
然而,萨尔瓦托莱的叫声过去三秒,身旁的吉安却仍然固守着石头般的沉默。他连一步都没走,直接将对方的话当作耳边风。
“吉安,你怎么不动?”萨尔瓦托莱站起来,用力摇他,吠个不停,“快点出手!我要你杀了那条狗!我给你钱,我有好多好多钱!要多少就给你多少!”
在听到这些的时候,阿尔斐杰洛的脸上浮现出明显的苍白。持刀的左手和控火的右手甚至微微颤抖。
萨尔瓦托莱的厉声呼喝粉碎了他心中最后的那丝幻想。
吉安在新雇主的再次催促下,终于迈开脚步朝前方无人能挡的红发男子逼近。但他不管。斜后方有个衣服被烧焦的男人手持匕首想从背后趁他不备发动偷袭。但他不管。伤重之下的魔力挥霍使他感到伤势进一步加重,身体如同在血池里泡过一样湿漉漉黏稠稠的。但他不管。无论是身前吉安的迫近,身后黑衣人的小动作,还是养父残忍的暴喝,他都不管。好像所有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阿尔斐杰洛的眼睛凝视着吉安背后的男子。正确说法是气急败坏地立在那里、满脸嫌恶地盯着自己的肥胖人影。虽然由于剧痛而拼命喘息,但那双放出比死更冷的寒光的紫色眼眸始终盯准萨尔瓦托莱不放。
在低垂的苍白侧脸上,薄薄的嘴唇跟着上扬。阿尔斐杰洛将带血的右手对准昔日恩人的那张嘴,露出了比哭还要丑陋的笑容。和颤抖的手截然相反,他的声音相当冷静,甚至可以说是冷酷。
“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