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自哪里,先辈是否有什么成就。”
“这对您即将解剖我会有什么帮助吗?”乔治拿话锋不轻不重地刺了对方一下。
“您或许误会了。”医生仿佛笑了。
再然后,乔治意识到,对方大有和自己长谈的架势,甚至拉来一柄椅子,十分耐心地坐在了手术台边上,或许手中可能还拿了一本笔记本正准备将那些莫名其妙的问题回答都备案似的记录下来。
“我并非想要损害您的任何利益或者肢体,只想问您借走一点东西,乔治先生。”
“借?”
“我需要我的夏娃和你生下新的人类。”医生说。
乔治还以为自己听到了一个荒谬绝伦的笑话,可对方语气不像是说笑。
他的视野被阻挡,身体却逐渐在恢复,率先响应的是伤口的钝痛,紧接着他便发现自己的手脚早被锁死在金属床架上,根本不存在移动的可能性,只能被拘在原地,听这个不知是哪儿来的清教徒说些不着边际的话。
他有嘲讽医生的心思,可表情不仅毫无波澜:“是因为我的受感者的体质?”
这是个意外,查尔斯11岁时被家族送去林惇公爵所开设的庄园小住,伯爵夫妇原以为自己的长子能如愿感染后成为更加体魄强健的继承人,可似乎病毒对查尔斯完全不起作用,反倒是作为仆役一同前往的乔治受感。
原本瞒住了伯爵夫妇,但在约翰也从公爵的庄园接受感染,痊愈回到伦敦西区后,受感者明锐的感知立刻就让他发觉了乔治·奥斯丁的体质转变。约翰私下里拿这件事讽刺了自己哥哥数次——说对方还不如家里养的一条平民血统的狗。
贵族优于平民,男人优于女人,有钱人优于贫穷者。六六年那场诡异的疫病出现后,它像是一只精巧的红茶滤网,挂在了英格兰子民后代的头顶,感染所诱发的各种伴生病会筛除掉那些体弱的婴儿。正因如此,为了防止新的社会分层出现,女王才会下令限制公爵所拥有的疫区人员出入。
可这拦不住特权巩固自己优势的欲望,林惇公爵修建庄园帮助贵族受感和治疗,限制那些贫穷缺少权势之人进入这片领地——上流社会让平民继续鱼龙混杂,自己却试图借由这只滤网筛出子女中的珍珠黄金。
或许面对上帝的恩典和裁决时,每个人真的都是平等的。明明庄园的居住条例勒令仆人不许随意走动,只有贵族可以长期逗留在室外,暴露在可使人感染疫病的环境里。
乔治自己心里也并不清楚,为何查尔斯被这道看不见的滤网拦了下来,被筛选到的反而是自己。
但他几乎不需要再加以试探便确认了,现在在自己身旁的这个男人,便是近期人口失踪的幕后真正的主导。
“是的……今日凌晨的时候,我身边原先那个受感的孩子因心脏骤停而死,这也是请您过来的理由之一。”
“小琼斯。”
乔治突然想起了一个名字,那个修道院嬷嬷口中,那个不久前才受感的孩子。原来已经死了。
“乔治先生认识他?”
“他是我主人家族资助的修道院中的孩子之一,”即使明知看不见,但乔治还是侧过了头,“望向”那个听上去十分有教书育人口吻的医生,“受感人除非父母是感染体制,天生生下来的子女便是具有感染后痊愈的体制,后天感染只能依靠长期接触林惇庄园——小琼斯两项条件都不满足,我还想请问您,他究竟是如何受感,又是如何失踪的?”
“您反映很快,”像是惊异于他的敏锐,医生仿佛向前倾了身子,抽丝剥茧似地讲解起来,“也没什么好保密的,我帮助过很多能追查到来源的孩子,并向其中一些未受感者提供疫情发源地,也就是你们所说的林惇庄园,所提取的某种蛋白质,促使他们进化。”
“连孤儿的来历都能打听清楚,却来亲自问我,听起来我不是你原本选择的实验对象。”
“因此,我希望对您可以有更多地了解。”
天才也分专长,但近几十年的公学教育主要倾向都在纯粹学科理论上,无论是科学又或机械依旧是专才的领域。乔治即使当年与查尔斯在从剑桥学院毕业,他也不太能够理解这个听起来颇有些本事的医生究竟想做出些什么东西。
可如果对方进行的只是单纯医学研究,那为什么能够让内阁伸手干预执法?想要让那些狡诈的狐狸出窝,首先得让他们闻到肉腥。
乔治晃了下胳膊,手腕上的金属铐子哗啦一响,他笑了笑:“既然现在被留客,我应该配合您的调查。您问吧,我知无不言。”
他向来靠着那双莹润的绿眼睛做出温和的好脾气模样,现在被蒙挡住了上半张脸,即使依然是同样的笑容,可无论是站在房间边角默不作声的商人,又或是这名笃定沉稳的医生,都莫名从红发青年微弯的唇角品到了几分生铁似的寒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