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黑杀人夜,风高放火天。
子夜。
福源客栈的屋顶闪过几个人影,进了萧墨离住的那间厢房,尔后直奔卧榻手起刀落,动作迅速、手段冷酷。发现榻上无人后,几人在厢房找了一圈,迅速撤离,未作停留。墨离此刻站在隔壁厢房内,贴墙听着厢房里的动静,虽然久经沙场,仍是忍不住替自己捏了把冷汗。敌人已经杀到了家门口,可她却连对手都还不敢确定。她回过身,借着幽暗的烛火看着坐在对面的这个陌生人。
“你是谁?为何救我?”
“大都督这是要去哪里?依本人愚见,还是赶紧回宫为上。”
“虽然你救了我,可你如果坚持不表明身份,只怕我要做一回东郭先生,恩将仇报了。”墨离看着他,神情严肃。
他笑了,嘴角微扬带着几分戏谑。
“你笑什么?”
“大都督果然有个性,我救了你,你却惦记我的真实身份。”
墨离看着他不语。
“这么说吧,有人出钱请我,而我收了钱,这就是我此刻坐在这里的理由,其它的,我便没什么可说的了。”
“你收了多少银两?”
“银两?”他哼笑了几声,“大都督应该问我收了多少黄金。”
墨离蹙眉,“难道,你是……傅煜?”
他吃了一惊,笑道:“没想到大都督竟然知道傅某,真是受宠若惊。”
江湖人称第一杀手的凉州傅公子,傅煜。这是唯一一个令萧墨离耳熟能详的江湖人士,这都要归功于当初跟在萧墨离身边的一个小兵士,凉州人士,在军中替萧墨离照料马匹。萧墨离虽然已经记不得他的名字,但他的手艺却是极好的,就是为人有点啰嗦,尤其爱啰嗦家乡的琐事,这些琐事里头,关于傅煜的尤其多。
“你既然收了钱,便不该救我,据我所知,你干的不是保镖这个营生。”
他轻笑了几声,回道:“怎可让大都督死于那些宵小之手。”
“那现在你可以动手了。”
“不急,不急。”他摇了摇头,脸上似笑非笑。
“假使傅公子今晚不打算动手,劳驾与我换个厢房吧,我明日还要赶路,已经乏了。”
傅煜很意外,萧墨离已然知道了他的身份,却还能这般理直气壮的要求跟他交换客房。真是……奇女子啊!
“好说,大都督好好休息,在下就先告辞了。”
萧墨离看他出去,镇定地关上房门,心安理得的和衣睡下,她觉得,他既然能给她通风报信,又答应了她交换客房的要求,短期内是不会对她下手的,这个傅公子,应该另有图谋。他能住到她的客房去,她就更安心了,这一夜,必定能安安稳稳睡个好觉的。
第二日,墨离起了个大早,退了客房,吃了早饭,从容不迫的离开福源客栈,期间没有碰到傅公子,也没有碰到其他人,墨离觉得有些奇怪。出发后,墨离仍然走官道,她倒要看看,哪个不要命的会在官道上对她下黑手。就说贤妃此人不简单,她这才离开皇宫多久,已经有杀手上门了,这么迫不及待的想要除掉她,这其中得有多大的仇怨呢?
约莫午时抵达浮云山乾元寺,一路上风平浪静。墨离将马拴在寺门口,快步走了进去。将平安符握到手里的时候,墨离忽然很想知道,贤妃看到她安然无恙的回到宫里,站到她面前时,会是什么表情?惊讶?恼怒?羞愤?气急败坏?不管哪种表情,应该都挺有意思的。合着平安符一起拿到的,还有一张小纸条,墨离打开一看,上面写了两个字,速离。
在乾元寺安排人,这张网铺的有点大。墨离觉得,有这个实力和能力的,除了岭南王,不作他想。这张纸条,是祁归言给她报的信吗?似乎也没什么实际用处嘛,因为步出佛堂的时候,就见院子里已然齐刷刷的站了八个黑衣蒙面人,一字排开,手执利刃。
墨离忽然笑了。她当初打犟族的时候都没有被如此穷凶极恶的追赶过,她总算想清楚也搞清楚敌人了。而且,她突然就想到一件事,岭南王同贤妃的关系只怕不一般,她出宫的事,统共没几个人知道,就算知道的人要害她,铺垫也不可能做得这么快,岭南王肯定事先已经知道她会出宫,否则这张纸条怎么解释呢,谁留给她的先且不说,安排这一切都需要时间。
墨离收好平安符和纸条,面无表情的一步一步走下台阶,“佛门净地,我实不愿在此生出事端,各位若是有几分良知,还请移步寺外。”
几个黑衣人面面相觑,眼神交流一番后,缓步后退。
寺外的空地虽然不大,但容几个人打打杀杀是绰绰有余的。黑衣人和墨离先后退出寺院,墨离刚一站定,几个黑衣人几乎同时举刀杀了过来。墨离不敢怠慢,立刻抽出宝剑应敌,八个黑衣人且攻且守,默契配合,直把墨离生生逼到了悬崖边上。墨离见形势不妙,攻势愈发凌厉,想要找机会突破困境,转换位置,但几个黑衣人将她团团围住,却是一点纰漏也寻不着,眼看着已是退无可退。
忽然听到一声长剑的嘶鸣,一人紫衣长衫突然加入进来,剑势凶狠,出手既快又准,不过十来个回合,几个黑衣人已被如数放倒,他收剑回鞘,回头看她,脸上几分戏谑,懒懒道:“大都督的功夫看样子不过尔尔嘛,傅某实不敢想象,你是如何统领三军,平定了北疆的。”
墨离斜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道:“领兵打仗讲的是策略,不是蛮劲。”
傅煜哈哈大笑,“照大都督的说法,我是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野蛮人了。”
墨离俯下身去仔细察看地上的尸体,想找到一些蛛丝马迹坐实自己的推断。
“若让大都督找到什么,干我们这个营生的人往后可还怎么混饭吃。”
墨离充耳不闻,一具尸体一具尸体的查看,让她气馁的是,最后竟然真的一无所获。她有些气愤难平的瞪了傅煜一眼,乌鸦嘴。
“走吧,趁援兵未到,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墨离不搭理他,径直走向自己的马。下山的路上,傅煜一路骑马跟着她,她快他也快,她慢他也慢,让她不能容忍的是,在一条三岔路口,他不知使的什么邪术,骑马反超过她后,她的马便一路忠实的尾随他了,无论怎么呵斥鞭打都不管用。
“傅煜,你想干什么?”墨离忍无可忍地喊道。
“你上山的那条路,只怕还有人在恭候大驾,大都督还是跟我走的好。”一路上,傅煜就再没开口搭理过萧墨离,任由她威胁恐吓、批判指责。傅煜的马停在了尚方镇的聚福客栈前,萧墨离的马终于也停了下来,她的满腹怨气和牢骚这一路都已经发泄的差不多了,此刻反倒整个人都平静下来。傅煜叫来伙计,安置好马匹,要了两间上房。
“四处走走,还是继续生气?”
墨离原本平复的心情,忍不住又起了一些波澜,这个人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要杀便杀,她知道他的武功远远在自己之上,当年面对犟族的千军万马她连眉头也没皱过一下,更别提一个杀手了,面对死亡的气魄和镇定,是她与生俱来的。老太爷在世时,常教导她,作为一名武将,可以受伤、可以战死,但就是不能认输,更不能投降。
傅煜走在前,萧墨离跟在后,二人走进尚方镇的一家酒馆,刚进去,掌柜就迎上前来,“哦呦,傅公子,好久不见,最近在哪里发财?”
“小买卖小买卖,哪有李老板的酒馆收成好。”
“傅公子太谦虚了,还是老规矩吗?”
“老规矩。”
“小二,带傅公子入座。”
小二将傅煜引至一间雅室前,“傅公子请稍待,小的马上给您上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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