觉。再进去是一张窄窄的独座,座上放着一盆我叫不出名字的盆栽。养在一个透明的器皿里,根须的尖端沾着水,水由一个透明的玻璃接管接着,一直延伸到另一头的独座,以及同样的装置。这是一个生态循环系统,接连的玻璃接管里养着一红一黑两条龙种金鱼。金鱼时而钻入水草丛,时而游到盆栽植物的根须下,好不快活。生态系统的上面是一方窗户,隔着窗玻璃也能感受到的冬暖夏凉。
生态系统的斜对面是一张躺椅,躺椅再进去,是赵医生的办公桌,办公桌同外面的茶几一样,收拾得整整齐齐,一尘不染。办公桌后面靠墙是一排实木书架,书架上放满了书,还有一些收藏品。
进门后赵医生按照惯例关上了门,翻转了门上会诊的牌子。
“今天过来怎么不事先打个招呼?”赵医生问。
赵医生我是信得过的,或许是由于倾诉心理在作祟,每次见他我都直言不讳。
“我,从昨天傍晚开始,我觉得好像不太对。你说,这世上,有没有鬼?”我小心翼翼地提出了这个问题,恐惧感再次袭上心头,脊背一阵凉意不觉来袭。
“为什么这么问呢?”赵医生没有诧异我的提问,一如既往的平和。有时候我会觉得,像赵医生这样的人,宠辱不惊,寡淡得简直不像人。当然,这样的想法我不会当着他的面表露出来。
“因为我在过去24小时里可能看到了,又或许是我的幻觉,我不知道,可是,我真的好害怕。”
“你怕什么呢?怕有鬼吗?”
我点了点头,可是转念一想:如果是自己的幻觉呢?如果是自己的精神出现了问题呢?我又重重地摇了摇头。此时我觉得自己开始有些崩溃了,一想到糖糖还在等着我照顾,崩溃感更甚,眼泪就那么不自觉地流了下来。
赵医生再次递了张纸巾给我,说:“要不然你跟我说说,过去这24小时你都看到了些什么,或者说,经历了什么?”
于是我一五一十、事无巨细地跟他说了那些事,包括刚才竹林里的梦境,也毫无保留。
听完,赵医生前所未有地沉默了一阵,问道:“所以,你觉得是鬼怪在作祟?”
对于这个问题的答案,我不知道。原本我是一个坚定的无神论者,可现在却动摇了。不是说我开始认同鬼神论了,只是持着一种怀疑的态度,对于鬼神的存在与否感到不确信了。
“我不知道,就是觉得害怕,可你要是问我具体为什么害怕,我也说不上来。”
“你爱人知道你的情况吗?他有没有说什么?”
这些年来我向赵骏亦吐槽沈枫不在少数,自然,赵医生也认为,我如今的情况跟沈枫脱不了干系。
一想到沈枫,我就有些气馁。他爱我,我是知道的,不过他或许更爱他自己。他是一个手游爱好者,偏偏我又对这一类东西丝毫不感兴趣,现在回过头来想想,我都不知道是什么让我们走到了一起。
沈枫在市殡仪馆工作,是一个比我还坚定的无神论者,所以我的这些事在他看来一定是胡思乱想或是无事生非。从事他们这个职业的人,都是相信人死如灯灭的,否则每天提心吊胆就不适合这份工作。他们每天见到和处理死人的频率就像屠夫每天在屠宰场处理的死猪一样高,所以对于我这样的事,当然是置之不信的。
“他……知道是知道,就是,没当回事儿,你也知道,他工作的特殊性,对这些早就免疫了。”话虽然这么说,可赵医生和我都心知肚明,我要的并不是他相信与否的答案,而是他对待我这一系列行为的反应和态度。若是他愿意多花一份心思来关心安慰我,我的心态或许会与现在截然不同,只可惜,他好像置若罔闻。
“你说,如果这世上真的有鬼,那你是不是也没有办法?”
赵医生依旧淡定,他的这种淡定,时常会让我产生错觉,好像他早已洞穿一切而不露声色。尤其是他的那双眼睛,深邃得一塌糊涂,仿佛蕴藏着星辰与大海,而我在他眼中只是茫茫宇宙中再渺小不过的一颗行星。
“无论有还是没有,人类还不是安然无恙绵延了几十万年?”
“那你信吗?”
“信则有,不信则无。人类科学都还未企及的高度,我又怎么能断言呢?”
我和赵医生聊了许久,偶然间瞥看到钟上的时间已经是下午1:30了。我有些不好意思耽误了他的饭点,想要请他出去吃个饭,他借着仍有会诊的由头,拒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