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二春走了,童观止继续将之前没看完的书从桌子下方的小抽屉里拿出来看。
没走多远,蜷缩在榻下的猫儿便醒来了。
醒来之后猫的本性大爆发,不时就伸出爪子撩拨童观止的脚,时不时的在上面扣来扣去,童观止一动脚,或是低头看它,它就麻溜的缩回去壁角,等人不再注意了,它又扑过来,车厢里没有别的乐子,它对此是乐此不疲。
终是将人惹烦了,童观止放下书抓住那猫,提留着它的后脖颈那一块皮肉,转了转胳膊,将猫脸对着自己。
胖猫也不挣扎,四肢蜷缩着,歪着脑袋眯着眼睛看着他,它现在虽然还很小,但体型已经比家猫大,四肢粗壮,圆滚滚的,童观止见它这肆无忌惮,一点也不怕,反倒是无辜又好奇的样子,想到了什么,翘了翘嘴角。
他轻声笑,戳了戳它的肚子道:“一被抓到现形就露出这幅样子来,跟谁学的?”
说话间指腹用力在它的皮肉上捏了捏,猫儿眯了眯眼睛,扭动了一下脖子,似十分享受,又伸出前肢,谨慎的拨了拨他的手。
他一边叹:“胆子还不小。”
一边拉开抽屉,从中取出一只毛笔,蘸了用来画画的朱砂,点在那大猫的额头正中,见它两只眼睛一只盯着毛笔转来转去,又伸出爪子来撩,就将猫儿放在地上了。
解除了束缚的山猫,开始用自己的爪子去碰额心,自己跟自己很是玩了一阵,在车厢里跑来跑去,闹腾得很。
童观止也不看书了,就看这猫发疯,见它开始玩自己的尾巴,时不时的还咬一咬那毛乎乎的四肢,他忍不住笑了笑,拿毛笔去逗它:“二姑娘,发起疯来连自己都咬?这是什么毛病!”
赶车的燕回心里嘀咕:大爷,这次您是在说人呢,还是说那山猫呢?
先前,燕回还好奇大爷对这山猫的态度呢,大爷喜净,从不养什么宠物,尤其这种可能掉毛的玩意,更是从不让靠近,想不到前阵子朝秦带回来一只山猫却被他看上了。
只说了一句话:“既然是只母猫,就叫二姑娘吧。”还留了下来养在身边。
当时,可是震惊了一众人。
震惊之余,朝秦当时就不干了:“这可是凶悍的山猫,哪能叫二姑娘这么没气势的名字。”
不过,童观止坚持,他们也没有反驳的余地。
燕回也震惊。
他之前是见过林二春一面的,但是从未将她跟这猫联系起来。
直到刚才见了车上童观止对林二春的态度,对她的称呼,以及任由她脏兮兮的上了马车,还主动邀请人独处一室,跟对那山猫的容忍程度也差不多了,他才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心中升起一股诡异之感:大爷这是将林二春当成了山猫呢,还是将山猫当成了人?
他怀揣着这个刚发现的秘密,闷头赶车,马车很快进了绿水湾,进了门,快到房檐下才停下来,童观止从马车里出来,即刻有人过来给他撑伞,他将那山猫也一起提溜下来,踩在干净没有水渍的地面上,才将它放了下来。
山猫脚一沾地,就冲进屋子里,开始上蹿下跳的撒欢去了。
撑伞的小厮低声汇报:“大爷,几个族老过来找老爷告状来了。”
童观止不以为意,淡淡的“嗯”了一声,一边朝屋里走去。
小厮接着汇报:“老爷什么也没有答应他们,不欢而散,现在他们都在会客堂等着大爷呢,等了一上午了,三老太爷还发了一顿脾气。”
童观止听完了,神色不变,只吩咐道:“先准备热水。”
“大爷是要先沐浴吗?”
“嗯。”
小厮应了一声,忙去让人准备了。
等童观止沐浴、用饭之后,再到会客堂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了,他一露面,里面的几个长辈对着他便是一通抱怨和指责。
“果然是后生可畏,我们几个老家伙都请不动你了。”
见童观止不辩解,连客套话也不说,这发泄便也有些无趣,最后几人面面相觑,互使眼色,总算是话到正题了。
“现在童氏支持东方氏夺了江山,正是家族要蒸蒸日上的时候,你在这个时候从京城带回来,真打算窝在这个山沟沟里?”
“不趁着这个时机激流勇进,将家族发扬光大,还要将大家伙都沉寂下来,退出京城,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童氏需要的是能够带领大家更进一步的家主,而不是胆小鼠辈。”
“你要是怕了,可以跟大家伙商量,不是一定要你撑在前面,嫡支里面我见也有不少有勇有谋的。”
童观止慢条斯理的饮茶,微垂的眼眸里闪过幽色。
被他这态度弄的越发火大的几个长辈中资历最老的一拍桌子:“你不经过族中商议,就私自将观岳、观涛驱逐出族,还断了他们的一切资源,今天我们来就是要听听你的说法。”
“观岳、观涛也是你的堂兄,他们为家族谋划出头,何错之有?如今你伤了腿,不能入朝堂,但是家族需要他们在官场经营,你不能这么自私,童氏也不能永远只是一介商贾。”
“......”
等都说完了,童观止才道:“依三叔公之见该当如何?”
“自然是将资源都给他们用,让他们在朝堂上大展身手了,这么好的时机不能浪费。”
童观止笑了笑,才好声好气的道:“几位叔公,下面的话我只说一次。”
“童氏起于商,盛于商,在江湖市井颇有小名,凡事不强出头,秉持中庸之道,尤其不跟朝廷有牵扯,有此族训,方能隐于市井,明哲保身两百年不衰。”
“当年若不是家族以资财犒劳东方氏的军队,支持东方氏夺权登基,如今童家还能逍遥一方,不至于如眼下曝光实力于人前,引来忌惮。”
见有人想要反驳,他抬了抬手继续道:“只说眼下,我童家确有从龙之功,东方氏也在表面上的确兑现了当日承诺,对童家子弟多有提拔,然,我童氏一族手握重财,当年足以让东方氏颠覆天下,如今天下太平,几位叔伯若是站在东方氏的立场上会作何想?”
“去岁在朝堂之上,皇帝几次试探,言语之中已经是多有忌惮,更三番两次派人探查童氏资财,种种名目让童氏掏银捐粮,莫说皇室胃口欲壑难填,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几位叔伯应该都明白,就是我童家真的散尽了家资,只怕他们也会以为我们藏私,时时忌惮,若不除去,心中难安。”
“收买天下之兵,杀,富逾皇室,杀!”
轻轻润润的语气,不疾不徐说出两个“杀”字,也让屋内气氛陡然一凝,屋外风雨声相应和,更添几分凝重肃杀。
有老儿反驳:“是老皇帝老迈昏聩,才对我们生疑,若是择明理宽厚新君拥立,童氏之危可解,当今三皇子贤名在外,礼贤下士、宽厚仁德,如此我童家也算是支持大夏两代开国君王,功德无量,不用再行商贾之事,被那些名门世族鄙夷轻贱......”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童观止却笑了,像是听到什么笑话,“商贾轻贱、地位低下,原来叔公是这么想的。”
被点名的老头面上一哂,张了张嘴到底什么也没说。
说啥,这本就是事实,时世轻商,商人地位低下,就是科考都不能,若非于大夏朝有开国之功,童氏在有钱也只能沦为末流,童家子弟如何能进庙堂之?如今比之前朝,地位已经不可同日而语。
童观止已经收回了视线:“当年支持东方一族的时候,几位叔伯也是如此劝我父亲,东方氏是清贵氏族,比之称王称霸的流匪草莽更有涵养,更宽厚,更讲道理,不会觊觎我们的财富。谁又能保证这三皇子在登基之后不会如他父亲一般?”
“要用童氏一族的身家性命去赌他的人品吗?将所有希望寄托在他的品性上?”
想起这些旧话,又被这一问,几个老人家脸上或发青,或发红,或发白。
见无人应答,童观止才继续慢吞吞的道:“如今,童家不能在朝堂上活跃,否则烈火烹油只是引火上身,陷童氏一族与死地,及早脱身隐匿方为自保之道,市井逍遥不受束缚又有何不可,怕人压榨,也可以利笼络人为童氏朝野谋利,岂不更自在?”
“当然了,要是几位叔伯真的有造反之心,有拥兵之能,想要在东方氏的监视之下,暗中招兵买马,取而代之,破除眼下的危机,观止倒是愿意以家族全力支持一试,就是这家主之位让出又有何不可。”
童家于经商上的确是一把好手,但是从未牵扯朝堂纷争,更别说领兵打仗了。
虽说商场如战场,但是在不熟悉的领域里,有时候的确是天真的有些可笑,商人重利,但商场也有规矩道理可讲,至少也讲究一个信字,无信不立,跟皇族可有“信”可讲吗?
族人有多少斤两和本事,优势劣势以及胆量,童观止心知肚明。
果然,说到造反,话题敏感,就是童氏家主之位让人心动,可众人依旧是神色一肃,更不敢接话。
又听童观止道:“若是没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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