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的脸色已经同锅底的颜色一般无二了。
“再有下一次,我一定杀了你。”他咬牙切齿地说道。
“我已经没事了,不要吓唬她。”程清河退开来。
佟丽香被他身上散发的杀气一震,不由自主地浑身发抖,抹了抹脸上的泪,扭头下楼去。
“个天杀的小娘皮,小兔崽子,你别跑!”张大娘从倒了一地的柿饼上爬起来,一身的白盐,气冲冲地找佟家阿妈理论去了。
“烈渔岛的渔民还真是有趣。”程清河摸了摸自己忍着笑的僵脸,知道余回着急,她也像模像样地蹙着眉宇。
“……”
“我无事,你无需紧张,我看那女孩挺喜欢你的,你待她这般凶,可真是伤了人家的心。”
余回见她还没心没肺的模样,额头忍不住跳了跳,提醒她:“她差点儿伤了你。”
“知晓了,不过好在有你。”
他愣了愣,嘴角扬了扬,但是不过一秒,便被他压了下去。
在独处的时间里,日子过得异常快速,要不是林福终于带着人来了,他几乎都忘了,他们都不是凡人。
这一日晚霞映红了半片天,日头要落不落地挂在海平线上,大脚族不过来了一二人,带着林福,以及另外一位来人修。
“他会医术?”余回站在门口相迎,带着的审视的目光上上下下地打量着那人。
这并非什么友好的目光,看到他的第一眼起,他的心中便不由自主地腾起了难以抑制的敌意。
“他会医术,我见识过。不然也不会将他带来。还未介绍,这位就是龙虎山的苏翎。”
后面那一句,是让二人见过的意思。
苏翎走过来,朝余回略一点头,很是得礼温文。
“龙虎山?失敬。”余回笑了笑。
“余家的二少爷,才是久仰大名。”苏翎弯了弯眉眼,笑得如同一只老狐狸。
但是笑容不过一秒,他便放下了脸色,陡然庄重起来。
“伤者在哪儿?不是请我来帮人看病的么?”
“在屋子里头。”林福连忙将人请了进去。
余回忍不住蹙眉,对着那苏翎匆匆的背影,心里莫名生出几缕怪异的感觉。
稍稍看了一会儿之后,林福便退了出来,接着将门关上。
余回回神,瞪了他一眼。
“咳,这位医者有个习惯,给人看病的时候不喜欢有外人在场。”
“你在哪里找的人?龙虎山?离这里应该不近罢?”
“哪儿能呀,是找的最近的杂货铺,在江南佣兵工会遇见的,他刚好想要去一趟蛮荒大陆。”
“龙虎山苏翎,要是我没有记错的话,他应当是一宫之主才对,放着龙虎山不管,竟然想要去蛮荒大陆。”
这似乎有些奇怪。
“他是宫主?”林福一怔,首先反应过来的是心头一喜,来头这般大,看来清河的伤应当有救了。
只是,他为何会答应他来救人?
程清河坐在床上,先前便听见有外人来了,她看着脚步声来的方向。
苏翎站在不远处,脸色沉沉地看着她,见她毫无反应,便伸出手在她眼前划了划,结果却是手心一紧。
“你做什么?”程清河捏着他的手掌,挑眉问道。
“没什么。”苏翎看着她纤细苍白的手指,微凉的触觉让他心中莫名一叹。
“是林福带你来替我看的么?”
“嗯。”
“那就麻烦你了。”她说着,松开手,眼睛不自觉地转了转。
苏翎果然见她没有认出自己,心头不由得有些失落,但是很快,他看了看她隆起的小腹,让她在床上躺平了。
他将衣袖扎高,伸出双手从她脚心,一寸一寸地摸到脖子,接着伸手触及她的额头,闭眼用神识俯瞰了她的丹田一番。
一柱香之后,他推开门走出去。
程清河原本已经都快要睡着了,但是他一离开,她便又清醒过来。
外头传来隐隐约约的声音。
“经脉断裂,丹田空空如也……怕是不好了……想要恢复……”
虽然早已经预料到这个结果,但是亲耳听到,却又是不一样了。
“她的眼睛……”
这是余回的声音。
“应当是被什么重击过,若是奇珍异宝养着,可能会恢复……”
说着,他们的声音又远了一些。
真是的,她自己的身体情况,又能有谁比她更清楚?有什么不能听的?
罢了……
“清河最近似乎都在做梦,也不知道梦见了什么,总是流了一身的汗。”余回悄声说道。
苏翎点点头,想要说些什么,但是又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她真脉受损严重,先不说一身修为散尽,就是她受了这般重的伤,按照常理,本应该早已经命丧黄泉,但是她如今。
她如今不仅还活着,连肚子里的孩子也还都活得好好的。
这件事不寻常,但是要细细说清楚,却是一言难尽。
苏翎少见地沉重起来,没有想到许久不见,再一次相见会看着她落到今天这般境地。
她的变化这样大,大得他都不敢相认。
“她如今与凡人无异,甚至比凡人体质还要差上一些,不知道将这个孩子生下来,会不会有危险?”余回接着问道,
“危险说不准,但是若是这一胎生下来,一定会让她的身体越来越差。”
保不准连命都丢了。
余回同林福对视一眼,都看见了对方眼里的凝重。
“这孩子是谁的?”苏翎话音一转,不动声色地问道。
这孩子是白石的。但是,他们谁都不会说。
“这个,大概只有清河知道了,这件事希望苏道友轻易不要说出去。”余回打起了太极,此刻他心里想的却是,怎么样才能劝她拿掉这个孩子?
苏翎了然点头,但是即便他们都不说,他也能猜着一二来。
白家果然没有一个好东西。
他们的想法不谋而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