颀彤烈!”巴雅的声音在恐惧中变得破碎,她看见颀彤烈的整个身体都要被大狼拖得倾翻。她伸手死死拉住少年的腰带,突然触到了他别在腰侧的青铜小刀。
巴雅咬紧下唇,双手拔出小刀,全力扎向大狼顶心!
大狼终于松口,在空中腾身闪开,落入脚下草丛,凶狠地龇牙。
“走!”颀彤烈大喝,猛提马缰控马人立起来。烈鬃马同样意识到了危险,它提动前蹄长嘶而起,向着地面猛顿,逼开了就要截住去路的两狼——它碗大的蹄子砸下去,足以击得它们脑浆迸裂。
烈鬃马一骑抢出,冲进无边的夜色。
两匹狼自然不肯放走到了嘴边的鲜肉,一左一右围绕着烈鬃马追咬,奔跑速度快得惊人。
“巴雅抱紧了!”颀彤烈松开缰绳,在颠簸中向着左右一通乱射。两匹狼竟然灵活异常,它们跳跃着躲闪飞去的箭枝,仍然能够跟上烈鬃马的步履。
“噗——”一箭正中右狼前胸,箭劲带着它向后倒翻了几圈,它才终于哀嚎一声落地。
左边的大狼未被这致命的一箭慑服,它对同伴之死视若无睹,丝毫不肯放松对烈鬃马的追击。
地平线上渐渐浮现出连绵山丘的剪影,颀彤烈记得只要越过那些小丘再跑上十多里,就能够看到营盘的篝火了。
他的心情突然轻松起来,如释重负的感觉让他想要赶快钻进嬷嬷暖好的羊皮褥子里睡上一觉。颀彤烈轻轻踢着马肚子,让它加快脚步。
烈鬃马奔入山包之间的狭小谷地,疾行中突然人立不前,险些把背上的两个孩子掀到地下。
颀彤烈听见自己耳朵里响起一声轻微的嗡鸣,好像两块簧片轻叩,整块头皮都变得麻酥酥的,再也关不住向外逸出的神魂。他觉得这一瞬间世界都空了,自己的魂魄在不受制约地无限胀大,几乎挤满了周围的空间。
在距离他们不到两百步的黑暗里,上百双发着绿光的眼睛正安静地等待着,高草之下是一片莹然可怖的碧色。
这群狼似乎原本是蹲坐在地上,在烈鬃马冲近之后都忽地全部站立起来,它们依然按捺着性子,谨慎地打量着闯入的一骑。
深秋的时候人打围,狼也打围。成群的黄羊不仅被牧民们看做过冬的储粮,也引来了急需食物撑过严寒的狼群。
刚才那两匹狼只是狼群放出去的探子,它们像赶黄羊一样把烈鬃马赶进了狼群的包围圈。
颀彤烈能够听得到这些饿疯了的野兽在草地上摩擦它们蠢蠢欲动的爪子,他甚至能闻到狼齿间滴下的腥湿涎水。
他的眼皮开始狂跳,心脏也张得就要裂开。面对一群饿狼,区区一张角弓已经顶不上什么用场了。颀彤烈开始在心中绝望地祈求腾格里天神的保佑。
一直尾随在背后的大狼终于克制不住,它窜到马肚子附近起身猛扑,势在将烈鬃马开膛破腹咬出它肥柔的肠子。
烈鬃马是天生的猎马,它没有像寻常坐骑一样被浓重的狼骚味吓软了腿。在这兔起鹘落的一刹那,它后蹄猛地蹬踏,仿佛是急速弹出的机括直击出去,踢在大狼的下颌,立马便把那里的骨头打个粉碎。
狼群被这个气势所震骇,它们缩起脖子退后一步,又很快恢复了凶性,龇牙群涌而上。
怎么办?怎么办!颀彤烈顾不上安慰巴雅,他的脑筋正在飞速运转,穿在马镫里的脚却开始不争气地颤抖。
——对了,马镫!
颀彤烈心里一跳。他俯身迅速把两只马镫拽上来,用小刀将蹬带割断打成结,把一副沉重的马镫提在手里。
狼群冲近,一狼当先跃出,凌空扑向马头。颀彤烈像挥舞流星锤那样将铁镫奋力砸出!
“咔嚓”脆响,铁镫直中狼吻,敲碎了整排狼牙,将这匹狼打得满口鲜血。它低呜一声,夹着尾巴缩回狼群。
“狼是草原上最可怕的杀手,当它们群聚在一起的时候会产生出可怕的智慧。”颀彤烈蓦地想起霍勒苏阿爸说的这句话,这是从老祖宗那里流传下来的,它放在今天仍然有效。
上百条狼贴着地面涌来,恐怖的绿眼掩在暗潮般起伏的黑色脊背下时隐时现。
一匹狼从斜里闪电般冲出来,迎头撞上柔软的马腹,将烈鬃马撞得惊跳起来。静候在旁的另外两匹狼也一左一右猛撞烈鬃马的胸口——它们聪明地避开了危险的马蹄,又成功地把马儿撞得晕头转向。
连续的剧烈冲撞让巴雅无法坐稳,她惊叫着被抛下马背。
“巴雅!”颀彤烈想把女孩抓住,却只能捞到几条从指间滑落的发辫。
坠地的猎物引得狼群团团围拢,千钧一发的时刻,颀彤烈弃马跳入狼群!
他扑到巴雅身上,努力遮盖着女孩娇小的身躯——尽管这并不能改变什么。
我就要死了,可是我没能保护巴雅!颀彤烈听见自己心里有个声音在绝望地大喊。
——求求你,腾格里天神,求求你来帮助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