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来不想把二重身的事情告诉给都灵医生,但是她身为高深梦境技术者,定然能够看穿二重身的本质。并且在整理出来一张极短的嫌疑名单以后,她必然会怀疑,或者说会确信,那就是我的二重身。既然如此,那不如就在这里开诚布公,并且将其相关事项记入契约之中。却没想到好像牵扯出了意料之外的事情。
“是这样的,关于你之前表现出来的‘狂乱’症状……”她正在斟酌着自己的选词选句,“你曾经有表现过类似的症状吗?在现实中,或者在其他的梦境中?”
“没有。”我诚实回答。
“那么,我认为这很可能是‘二重身’所引发的症状。”她说的是“很可能”,但口吻近乎于断言。
“这不合理。据我所知,二重身是安全的梦境技术。”我说,“即使其中真的有所隐患,但我以前也在训练中尝试过这个术,却从未遇到过类似的问题。”
“但是你在训练的时候,从未与二重身分开过很远距离吧。”她用学者般冷静的口吻说,“更别说是在自己与二重身同时存在的前提下,分别处于不同的梦境。”
“你的意思是,与二重身分处于不同场所,会引发我的心理狂乱症状。但是这不是很奇怪吗?一来,二重身并不是将我一分为二的术,仅仅是创造出来一个独立于我的分身而已;二来,如果真的有这种隐患,那么我应该会在学习相关资料的过程中看到才对。”我说。
“一般人用二重身的话,自然不会遇到这种问题。正如你所说,二重身是安全的梦境技术。但是这个世界上甚至存在对鸡蛋过敏的人,安全与否其实是取决于使用者的。”她用古怪的眼神看着我,“比如说有着人格分裂倾向的人使用二重身,就有可能在使用的过程中,慢慢地将自己一分为二。但是这种情况比较罕见,所以你不知道也是很正常的。”
“你是说,我人格分裂?”我反问道。
她一言不发地看着我。
我默默地闭上嘴巴,冷静思索这件事情的可能性:她没有说我真的人格分裂。如果她真的这么说了,那么我肯定会认为是胡说八道。但她仅仅是说我有这个“倾向”而已。我没有这种倾向吗?我姑且有接触过一些心理学知识(莫如说,在互联网时代,凡是上网时间长的人基本上都有接触过或多或少的心理学知识),知道一个人若是在生活中积年累月地分饰两个对比度极高的角色,几乎必然会产生人格分裂倾向。而我则在生活中一面扮演在血雨腥风中穿行的无面人,一面扮演友善无害的高中生徐福。如果说我有人格分裂倾向,那也是说得过去的。
见我接受以后,她继续说:“你这次用了多长时间的二重身?”
“不超过两个小时。”我好像成了看病的患者。
“你必须在五小时以内将二重身回收。但或许已经晚了,因为‘梦中梦’与‘梦’的时间流速未必一致。而我则因为早已失去了对小镇噩梦的控制力,所以也无法对比两者的时间流速差异。你只能看运气了。”她的态度像个医生,不过她也的确就叫都灵医生,“据我观察,现在的你似乎更加侧重于自身的‘怪物性’,因此之前才会表现得如同没有语言的怪物一般。那么你的二重身,现在应该会更加侧重于自身的‘人性’吧。无论哪种都是相当危险的情况,因为你和他都不具备健康人格应有的完整结构,以至于失去了稳定性。稍有异动,就会走入失控。而且他没有我的‘精神分析’的帮助,很可能已经失控,进入了人性浓度极高的心理领域。”
“人性浓度极高,会产生哪些问题?”我问。
“这……我不知道。谁又能回答人性的本质是什么呢?”她沉默了下,“如果你要我给出自己的见解……那么,他或许会变得像凋零信徒一样吧。”
“这又是什么道理?”我很费解,之前她也说暴烈像凋零信徒,但我根本看不出来他哪里像。无非是杀人狂这部分很像而已。
“凋零信徒与其说是追求死亡,莫如说是追求安心。”她说,“暴烈总是认为人类是追求幸福的生物。但这个见解是错误的。不,至少在我主观看来是错误的。人类应当是追求安心的生物才对。”
“幸福和安心有什么区别?”我问。
她给出了个与之前有所不同,但依然充满个人色彩的回答,“幸福是‘拿起’,安心是‘放下’。”
拿起,放下。听上去竟有点佛教的味道。
不知不觉,话题好像进入了颇为“双脚离地”的领域。我决定将对话拉回更加具有务实性空气的地方,“我有件事必须要跟你说。”
“请说。”她郑重地问。
“如果之后我回收了二重身,很可能会变得比现在弱。”我说。
她仔细地看着我的面孔,或者说看着我的面具,“具体会弱上多少?”
“之前我对暴烈有多少力量优势,之后暴烈就会对我有多少力量优势。”我说,“而且他还会飞。”
“那确实是相当不妙……”她陷入了思索。
片刻后,她问:“在那种条件下,你有办法砍中暴烈一刀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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