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西门楼

    正在逃跑的西门楼会不会觉得他自己也是个笨蛋呢？送她芙蓉冠本为了调侃她，却反遭污蔑。想到这里，浅浅突然想起一个重要问题，芙蓉冠怎么会在西门楼的手里？

    有两种可能：一种是他一路尾随霍镖头待霍镖头藏完芙蓉冠，他偷偷盗走；另一种是霍镖头亲自把芙蓉冠藏匿地点告诉他，他顺手拿走。按照霍镖头的心性，若芙蓉冠被人盗走了，他绝不可能安心躺在床上养伤，如此说来，芙蓉冠一定被他托管给信任的人了。那……难道昨天去救霍正刚的人是西门楼？十分有可能。昨夜他们在假山后本就听到尤夫人的声音，那时候她记得西门楼还隐隐约约说了句什么，而后他匆匆离开，应是跟踪他们寻到土神庙，再出手救了霍正刚送至客栈。

    如果这样的话，莫悠游现在要去找的人，岂不正是西门楼？一旦她找到西门楼，便可证实，西门楼纯属被污蔑，相反，他还救了镇远镖局的总镖头。哦，不……这么一来，他反而成救人的大英雄了！

    不对不对，浅浅摇头，这只是她的推测，她推测的前提是西门楼救了霍正刚，但这未必就是正确的，她得找霍镖头确认一下。

    霍镖头厢房的门就在旁边，浅浅对如是她们道：“我去问件事。你们在门外把风。”

    如是问道：“你要干什么坏事？”

    浅浅没回答，轻扣房门，柔声道：“霍前辈，浅浅是六扇门金衣捕头顾飞昇的妹妹，有事请教您。”

    “请进。”门里面传来一声沉厚的声音，如尘封的大门被豁然推开。

    面前的这个人受到一种怎样的酷刑？脸上有数十道血红的鞭痕，虽已涂上白药，仍可看见翻开的皮肉，他半躺在床上，却如缩在一个厚重的蚕茧壳里——因为周身缠着厚厚白纱，左手的白纱上渗透出猩红的液体。这就是在刀口讨生的人。

    夕阳微黄的光线透过纱窗照进来，细小的尘埃在微光里浮沉，浅浅突然有一股难言的悲伤，她所触动的并非他身体受的重伤而是他精神上的痛苦，她已透过面前这个男人看到发生在他身上的故事——这个正值盛年的男人如今已如奄奄一息的老人，几乎没入尘埃。

    他显然是个能藏得住痛苦的人，然而他虽看似平静，却已无生气，唯一反应出内心痛苦的是那双雕刻灰暗的眼睛，瞳仁如厚重生锈的车轮一般。这样的局面是仇恨还是名利的力量所致？

    这个江湖，也许并不是她梦幻的天堂。她所以为的温柔乡正是刀口人的英雄冢。

    “问吧。”霍镖头眉头微皱，一直闭着眼睛，似极为疲惫。照在他床沿上的夕阳也似凉薄忧伤了起来。

    浅浅突然什么都不想问了，站在门口迟迟不愿向里走去，那种一夜之间失去朝夕相处同伴的痛苦席卷而来，她竟一阵恍惚，在恍惚中，仿佛听到了金属碰撞的声音。

    是飞镖碰撞的声音。

    第一枚飞镖是从橙衣女孩手中打出去的，第二枚是蓝衣男子发出的。橙衣女孩是任天晴，蓝衣男子是那颗身份不明的星星。

    任天晴娇叱：“鬼鬼祟祟的，看什么看！”

    “好手法，‘鬼娘子’是你什么人？”蓝衣男子从走廊边上走过来。

    任天晴摇头：“不认识。”

    蓝衣男子冷笑一声，笑声里带着暧昧不明的情绪：“看来今天是要买一送一了。”

    如是皱眉：“什么买一送一？这儿又没人卖东西。”珂玥扯了下如是的衣服，对她摇头，而脚已挡在了如是身前。

    看到他面前穿着麦芽黄衣服的少女满身的戒备，蓝衣男子道：“和你们二位无关，给你们一滴漏的时间消失，不然就是我让你们彻底消失。”

    珂玥上前一步，整个人已挡在如是身前，对如是道：“快走！”

    如是恼火了：“我不……干嘛要怕他！他以为他是阎罗王啊？嚣张什么！还一滴漏的时间——秒闪么？”

    突然蓝衣男子出手了，珂玥只觉得掌影如山般倾轧而来，好似有人压住了身体——确实是有人压住了她的身体。

    本来她本已做好了接招的准备，但在房内的浅浅听到了蓝衣男子的声音，便知道是早上挟持她的那颗星星，眼见他出招，顾不得多想，忙扑了过去，欲以身挡住她们，却用力过猛，反把她们压倒在地。

    这个江湖，不是生离便是死别么？

    她不能和霍镖头一样眼看着自己的同伴死在面前，要死的话，还不如她先死，浅浅在扑出去的一刹那想到的便是如此。

    原来“出师未捷身先死”就是她的下场。在倒地的一瞬间，她的头撞到了摆放在游廊里的花盆，没有疼，说明死的时候没有痛苦，而是瞬间毙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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