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二月中了。这次他跟朋友论经所悟颇多,他一高兴就忘记了要问云老友的事。直到三月初三日那天,他才又突然记起这事。他当时想,既然云滢要进京,不如算算她进京后前程如何,也可得知她这个婚姻是否圆满。不料卜出个大凶的卦来。他吓了一跳,又卜了一次,还是大凶。然后他就有些心神不宁起来。猜想许久也没想出个因果来,转念一想,又为云怀安卜了一卦,结果卜出个极凶的杀身之祸来!他不敢耽搁,马上下山去找云怀安。
正因为心急不安,所以下山的途中他还不小心摔了一跤,滚下坡时一头撞在了树桩子上,晕了过去。等他醒来时,天色已晚。又因为天黑,导致李道长还走错了路,待他出山时已是近三更天了。他又饿又渴又累的出了山,趁月色正沿着稻田往镇子方向走。
突然一声“轰”的闷响,吓了他一跳,抬头就看见远处有一白一红两个身影出现在镇子的上空,他以为自己眼花了,他揉了揉眼,看到了冲天的大火。他吓呆了,一时不知道是自己眼花了?还是在做梦?又或是遇见鬼怪了?他正目瞪口呆时,又是一声巨响,火光四起,火焰如加了油似的,烧的更烈了,烈焰高高冲天而起,仿佛一条条咆哮的怒龙,妄想把苍穹也烧个透切。火光把周围照的如白日般,此刻他清晰的看到半空中真真确确有两着一白一红衣裳的人。
李道长一把年纪又是道学中人,惊恐之余心有所感,他本想悄悄潜走的,奈何吓得腿软走不动路了,只得躲入稻田边上的草垛里。猫在草垛里,他本以为会有人逃出来或是村民会听到响声会搭救的,结果整一晚没有听到一声的鸡鸣狗叫和人声,无论村子还是镇子上,也不见任何一个人走动。安静又诡异的气氛,使他越发感到恐惧,只能心惊胆跳的盯着光火燃烧,看了一晚。
直到第二天天色蒙蒙亮后,他正游移不定是去镇上看看还是避回山里时,就看到十几丈开外的镜湖里冲天飞出一男一女,然后又像仙人一般从半空缓缓飘落。男子一身月白色宽袖衫,身高体健,女子一身红裙体态婀娜风姿绰约。两人面对湖面而立,李道长躲藏的方向只能看到他们的侧影,看不到他们的全貌。他认不出这两人,可一想到正是这二人焚烧了镇子,李道长大气都不敢喘,缩在草垛之里一动都不敢动。只透过草垛的缝隙悄悄的窥视着。只见两人人低声说了会话,那个男子就抛出一个巨大的荷叶,两人就跃上荷叶朝北边飞去了。
李道长吓得要死,知道这大概关系到修士之后,头也不敢回,直接绕路去府城躲了起来。最后还是舍不得屋里多年珍藏的经书等物,这才想着回来,趁夜晚收拾了东西就走的。
云滢听到最后就确定凶手必定就是她见过的那两人。从官道到京城再到镇子上,看到听到的都是这两人的描述。咬牙问道:“那两个狗男女你可见过?可知其来历?他们是真的会飞在空中?”她一直以为是凶手用的是一种稀奇的手段而已。
李道长连连摆手紧张道:“慎言!我并不认得他们,他们可能是传说中的修士。当然会飞了!”
“修士?何为修士?你怎么知道他们是修士?”
李道长又跟她说起修士的传说。原来这个世界是有修仙一说的,修士就是修仙寻道的人。他们在世间神出鬼没,修炼法术后能飞天遁地,行云布雨无所不能。虽然也有许多修士会帮人斩妖除魔的传说,但是大多的修士都是视凡人为蝼蚁的,帮或不帮,杀或不杀全看心情好坏。而且他们一般也不会在世间行走,就算有也是乔装打扮过的,从不轻易露出踪迹。而能一夜火焚了镇子的人,除了修士又有什么人能有这样的手段呢?而且最后他们能踩着荷叶飞天而去的,就更说明了他们就是修士。
朝廷一直担心失去百姓对皇家的敬畏,故也极力隐瞒修士的事,从不明说。要是修士做下杀人的事也从不追究,只合力隐瞒或是推脱是鬼怪所为。像是这次镇子发生了灭镇的血案,朝廷不但不管,只把责任推到鬼怪和复仇上面。
云滢听后,半信半疑,她在这个时代生活了十来年,从没听说过有关修士和修真的传说。神仙的传说倒是听不少。不过神仙跟修士是一回事吗?她一面感到荒唐至极,一面又对超自然的所见所闻无法解释,一时不知该如何面对这种说法。李道长见她神色不定,又劝说道:“镇子之事肯定是修士所为,他们不是我们凡夫俗子能对抗的人,说理都找不到地方啊!如今你家惨遭牵连,可世人已逝,你节哀顺变吧,早日往京城去找你父亲也好,远远走了吧,不要再回来这里了。”
云滢想了想问道:“道长与我祖父相知甚久,可有听说过云家可有什么仇人?”
李道长听到她这样问,这才明白过来原来这场屠杀是冲着云家来的。然后又想起云滢的父亲不是在京城位居宰相了吗?他不可思议的摇了摇头,又看向云滢憔悴哀戚的面容,结结巴巴的问道:“你…京城…你爹他们?”
云滢点了点头:“嗯,跟镇子一样。”
李道长灌了一杯茶,摇头叹气。想了许久才说道:“云老友向来宅心仁厚、乐善好施,为人温和处事圆滑,从不与人争执,哪里会与人交恶?更何况又有个做大官的儿子,别家奉承都来不及,哪里会跟你家交恶呢。我认识他二十多来年,只知道他就脑过何员外这一家。二十年前,你祖父曾救过一个晕倒在路边的姑娘,见她可怜就送到医馆救治。后来这个姑娘醒后,什么都不记得了,连名字、年岁、家里人、住哪里都不记得了。像是遭过惊吓后得了意症。她这样的情况,你祖父当时没办法只好收留她带回了家。还到处找名医医治她、四处找寻她的家人。那时我刚云游而来,懂些医术,你祖父还请我为她看病。后来这个姑娘渐渐好了,可就是还记不起往事,而且家人也没寻到。一年多后,她一直没恢复记忆,兼又是个大姑娘了。你祖父也不好继续留她在家,认了她做了义女后,便把她嫁到了百里外的关家口的何员外家里。听说她嫁过去的当晚,意症又突然发作,发疯了一样把新婚的夫君给打破了头,害的新郎差点没命了。何员外家第二天就闹着要休妻,后来云老友低声下气赔礼又送出一大笔银子后,何员外家就没再说要休妻。只是约半年左右,有日何员外通知说云嫣病重,没了。之后你祖父和何员外家也因此就交恶了。”李道长沉思了一下,继续道:“云老友前几年有段时间心事很重,就是你弟弟没了之后那段时间。有次他约我喝酒,他醉后嚎啕大哭,十分伤心,说什么都怪自己,是他害了自己的孙子,是他对不起你父亲云云。当时他醉不清,我听的也不是很明白,醒后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可是他一直不肯说。我识你祖父小半辈子,如何不知他,为人温和却不失坚定,他若是打定主意不告诉我,我是没办法得知的。之后果然你祖父再也没提过此事。如今想来,你弟弟的死也不简单。”李老道唏嘘不已。
云滢回想起三年前,京城传来年仅五岁的弟弟夭折……难道弟弟真是死于非命?但是如果祖父真是酒后吐真言的话,这也又多一笔账了。
还有,二十年前,祖父曾救过一个女子?认做女儿?云滢倒是没听祖母说过这事,也没听说有个姑姑啊?不过小时候听远亲来访时问过为何不见嫁出去的姑奶奶回娘家?祖母说那个姑姑嫁过去一年就病没了。只是这事说不定真是跟何员外家有关,这算是个十分有用的信息。
“我祖父还曾提过与哪家交恶过吗?请您再仔细想想。”
李道长见云滢沉思后淡定依然,受了她的影响,慢慢冷静了下来。细细回想了一番,才道:“没有了。”
“那么道长可知那两人是怎么飞天而去的?可知是什么稀奇把戏?”云滢始终不太肯相信什么修士的说法,怕是为了逃脱官府制裁用的障眼法吧。
“哎呀,不要乱说,那是真是修士的法术!”李道长说道。
“修士?我不信,修士怎可滥杀无辜?他们修道难道就是为了凌驾凡人之上,为了掠杀手无寸铁的凡人的吗?”云滢恨恨道。
李道长听到她的话,无言以对。好一会才说道:“唉,你们小孩子家不信也是情有可原的。我跟你说,世间传说仙人的事很多都是真的,只不过那些仙人都是有本事的修士而已,是百姓敬重感激帮助自己的修士尊称他们为仙人的。但无论修士还是仙人,只要是人当然就有好坏之分,做下杀人放火之事也是有的。我年轻的时候原也是不信的,以为都是话本子和子虚乌有的事。后来我在京城里真的偶遇过两个会法术的高人,后来又百般查探,才知道他们真实的身份是修士。那些来世俗历练的修士听说多数都会在京城居住。皇室和京城里很多高官贵爵都跟他们多少有过接触。以后你万万不可再去京城了,最好隐姓埋名躲开去了。云家只剩你一个了,你可要好好保重了。”
云滢见李道长誓言旦旦的样子,又想起自身经历的事,难免就信多了几分。只是若是如此,她的敌人就十分强大了。但是,无论是人是鬼是仙,她必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她定了定神,说道:“我不知道我为什么成了云家的女儿,累祖父母、父母养育十几年,我过的幸福满足。若是他们这样不明不白的被害了,我不去复仇,反而苟且偷生,还能算是个人么?又如何对得起他们的养育之恩?”此时正是日出时刻,李道长居所的位置十分好,正好可以看到徐徐升起的太阳。云滢也转身看向缓缓升起的红日,眼神更加坚定了,继续说道:“我的家人和上镇子上的人,逝去的性命不少于五百人。从现在起,他们的冤屈仇恨就是我的责任了。我,云滢对着太阳发誓:无论前程怎样危险怎样崎岖,我必与凶手不共戴天!他们是人,我就将他千刀万剐!他们是鬼,我就将他们打入地狱永不超生!他若是仙,我就诛仙杀的他们魂飞魄散!”
新生的阳光把她柔柔的镀了一层淡淡的金色,李道长唏嘘不已,叹息她一个姑娘家要背负这样的重担,幸好她年纪虽小,却有一颗坚定果敢的心。求天尊保佑她能逢凶化吉、了却心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