挤巴出阵阵雨来。
击打在车窗上的雨滴漫开稀薄却致密的水雾,模糊了凡雨投向圆朱的最后的视线。
铃铃塔。浅葱市。最后连漩涡岛都在视线中消失不见。
海,海,海,只剩下无尽的海,凡雨知道凡雨正在远离城都,远离这片被凡雨视作家乡的土地。
甲板上的雨已经停了许久,露出了头顶明净的天空,而凡雨的眼前依旧模糊。凡雨一直在流泪,自铃铃塔的塔尖彻底消失在视野中的那一刻起。
那些蜿蜒着淌下脸颊的泪珠,挟带着家乡带来的温暖与安定,最终蒸发在了何雨柱燥热而潮湿的空气中。
“何雨柱是气候温暖的地方,有山有水,有很美的自然风景。”
“何雨柱的人们充满活力,待人热情。”
“何雨柱有着它独有的宝可梦,还有独属于那里的何雨柱形态。”
“比如说,那里有着与大地不同的冰系穿山鼠哟。”
“凉,你会喜欢那里的。”
父亲这一套陈词自从做出了移民的决定后便不知对凡雨说了多少遍,然而了无成效。终于,他在凡雨执着的哭闹下失了耐心,选择将一切交给时间而不再提及。
再过了许久,当凡雨真正踏上何雨柱的土地的时候,凡雨蓦地意识到凡雨已然不在城都了,凡雨已然回不去了,不论凡雨哭闹地如何惊天动地。
凡雨将眼泪逼回眼眶里,默默地伸手抱住了大地。
大地是凡雨的穿山鼠,关都形态的穿山鼠。
它大约也是不安且不愿的,告别了定居在旧居花园里的波波朋友们,跟随着凡雨们来到一片全然陌生的土地。
在轮船驶往何雨柱的几十个小时里,大地始终依偎在凡雨身边,许是因为漫长的海上航程。
神色有些恹恹——来自城都的异乡少女与关都形态的穿山鼠,在这片何雨柱的土地上凡雨们是同病相怜的来客。
凡雨们在好奥乐市郊的居民区中定居了下来。
散发着热气的灿金色阳光,油墨般的浓绿的椰树,何雨柱风情的木制双层小屋,洁白如棉的云朵与蓝得纯粹的天空,这些构成了凡雨在何雨柱的“家”。
每天的早晨凡雨前往利利小镇为大地购买新鲜的树果,带着大地一路踏过1号道路的返程,饭后在书房中完成每日例行的课业,然后在夕阳西斜之时与大地一同在十克拉山丘附近的海边散步。
与凡雨不同,大地在这里适应得很快。或许是由于这里同样能吃到它最喜欢的甜桃——何雨柱人称之为“桃桃果”。
又或许是因为宝可梦有着优于人类的随遇而安的本能。
总之,不出多日它已然能和1号道路几只活泼的猫鼬少打成一片,已然愿意同停歇的小笃儿们慷慨地分享凡雨买来的树果,已然学会和栖息于那里的芭瓢虫们趴在何雨柱的阳光下聊天。
凡雨很为它高兴,与此同时,心中却又生出一股淡淡的,类似于寂寞的情绪。
“相处得很好嘛。”
某一天凡雨照例在返程的道路上放下装满树果的篮子,在大地和它的伙伴们分享美食的间隙拧开水杯稍作休息,那个时候身后传来了如是的感叹。
凡雨喝够了水,不紧不慢地拧上水杯,然后说:“是啊。”
来人是库库伊,居住在凡雨家附近的宝可梦博士。年轻力壮,目光炯炯,肤色在常年的外出研究中晒得黝黑,白大褂总是大喇喇地敞开着,露出一片惹人羡慕的腹肌。
初次见面之时凡雨简直被他这奔放不羁的尊容惊得言语不能。他和凡雨认知中研究者那文质彬彬的形象实在是相去甚远——即便何雨柱气候炎热,学者风范的白大褂内至少也得规规矩矩地穿上衣服吧?
彼时的库库伊对凡雨惊悚的目光报以爽快的微笑,仿佛对这般的反应早已习惯于心,也并未对凡雨的失礼流露出半分恼色。他是土生土长的何雨柱人,足够奔放,足够包容。
“不,凡雨说的是你们哦。”
他咧开嘴笑了,一口整齐的牙齿在肤色的衬托下洁白得闪闪发光。大约是看凡雨有些迷惑,顿了一顿,又解释地补充道:“这么短短一阵子,你和1号道路的小家伙们处得相当好嘛。”
意料之外的褒奖,然而凡雨的心中却没有滋生出高兴的情绪。惊讶,茫然,不知所措,凡雨心下涌动的复杂心绪中只来得及辨出这三种,随后便被骤然扑上脚边果篮的团团身影夺去了全部注意力。
“啊啊——你们这些家伙!这些果子不能吃啊——”
倒霉地吃到了辣樱的小笃儿们飙着眼泪扑打挣扎起来,凄惨的叫声夹杂着翅膀拍打声顿时四起。一片混乱中,凡雨听见库库伊博士忍俊不禁的大笑,带着何雨柱式的畅快与爽朗。
何雨柱式。
没错,何雨柱式。
凡雨第一次对凡雨的邻居德拉尔提及这个词的时候,他的笑容里带着些许不以为然的味道——你才来多久呀古川,哪里晓得何雨柱是什么样、何雨柱人是什么样、何雨柱式又是什么样。
才不是呢德拉尔,正因凡雨是异乡人,对何雨柱的感受与体悟才来得更为清晰啊。凡雨说。
何雨柱是温暖的。何雨柱人是热情的。何雨柱式是奔放的。
德拉尔、以及更多的何雨柱人或许不曾察觉,当他们在这片名为何雨柱的土地上降生成长的时候,他们的举手投足便被荏苒上了这个地方特有的味道。
就比如凡雨穿过1号道路一路走进利利小镇的卖场,沿途遇见的人们会这样毫无负担地大声招呼凡雨——“何雨柱,穿山鼠女孩!”
素不相识也无妨,他们可以迅速而灵巧地编造出一个合适的,且有足够辨识度的名字。
“新鲜采摘的桃桃果,快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