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耀祖被暂时分配到上铺做上铺长,四哥的意思是因为他刚刚进来,本来已经在我身上破例了一次,不能再让邢耀祖破例了。而且七班是重刑号,死囚带着手铐脚镣到上铺睡觉肯定困难,所以就让他先将就一下。邢耀祖倒是毫无怨言,看到我真的在监仓里过得不错,其他的倒也无所谓了。
一场苦情戏演完不久,走廊里的杂役就喊着领过节物资。看守所里虽然没有劳动,但是居然也和劳动人民一起过上了五一劳动节。喜全赶紧拿出一只大盆等在门口。不一会儿监仓门被打开,几个杂役手里拿着不同的东西往盆里扔。没一会儿,为首的一个杂役喊了声:“收!”喜全便快步退了回来。
盆里的东西的确丰盛,有两条劣质烟、七八瓶饮料、半盆花生和瓜子,还有将近20个煮鸡蛋,最让人意外的是,居然还有一只完整的烧鸡。我问四哥:“这些东西要钱吗?”四哥拿起烧鸡把粘在上面的瓜子抖了抖摇摇头,“过节都免费发这些,要是过八月十五,或者过年还要多一些。不过我还没遇到过。”
晚饭也变了,往常的白水土豆煮面条里居然浮起一层油,而且还找到了零星的肥肉片。四哥皱了皱眉头,“这饭不能吃了,喜全,你给咱们几个都泡个方便面吧!”我一愣,看着四哥,“这不是挺好的吗?都有肉和油了。”
喜全笑着说:“大学生,咱俩打赌不?今天晚上你吃了这一碗面条,明儿早上你第一个拉稀!”四哥骂了喜全一句,转向我,“这里的肉倒是好的,油干脆没烧开就浇在汤里,要不然能漂这么多黄油花?再说了,这里的人一年到头看不到油水,肠子早干了,忽然吃了油大的东西准保拉肚子。”
后来证明,四哥说的果然没错。除了我们几个晚上没有吃面条的人,第二天全监仓的人集体拉肚。弄到最后没办法,连放茅的次数都比平时多了一倍。其他人还好一点,被砸了土铐子的小林和刀疤因为上厕所太困难,干脆饿着肚子连五一节“特供”的炸酱面都不吃了。
五一节的几天所有人都过得懒散,因为这几天可以不学习,甚至还可以打牌下象棋。中途我还跟寇队申请,请他私下借本书给我看,结果他拿来一本尼古拉?奥斯特洛夫斯基的《钢铁是怎样炼成的》。那几天,我一有时间就捧着书给大家讲保尔的故事。
原本以为休假的几天就可以这样浑浑噩噩地度过,因为四哥告诉我一般五一节看守所不会进人。没想到五月三号的下午还是进人了,不过不是新收,而是一个从九班转过来的炸翅分子。
送他进来的那一天,寇队是先入监聊天,在风场和四哥及肖鹏飞聊了一个多小时才定下来的。寇队面色严峻地说:“这兔崽子是个无期,本来五一过了就要弄到青海农场去的,但是就在这几天炸翅得不行了,和九班的一堆人结仇,所以只能给送到你这儿来。”四哥本打算拒绝,但是看着寇队命令似的口吻,就只能勉强答应下来。
但四哥没想到的是,他的应承让我几乎死在看守所。
进来的炸翅分子名字叫陈大志,据说已经是个四出三进的惯犯了。这次进来是因为打架斗殴把一个无辜的人脚筋割断。从他进入监仓的那一瞬间,四哥就看出来这不是一盏省油的灯。于是他悄悄告诉喜全,让他从今天晚上开始每班值班都安排四个人,并且让陈大志晚上睡在下铺,夹在两个身强力壮的人中间。
但是还没到晚上睡觉,刚吃晚饭就出事了。
看守所发的那只烧鸡马上就要吃完了,还剩一些鸡脯肉和鸡脖子。这点肉本来只能由肖鹏飞和四哥消灭掉,可肖鹏飞说已经不想吃了,就全部给了四哥。四哥看了看面黄肌瘦的我和直吞口水的喜全,干脆全给了喜全,让我们两个分着吃。
晚饭又是炸酱面,不出意外的话这是最后一天改善生活了,明天就要继续吃白水土豆煮面条了。喜全很仗义,把大部分鸡肉放在了我碗里。我赶紧拒绝说我刚进来不久,肚子里还有油水,你就赶紧吃了吧!说着就把那一大块鸡脯肉夹回了他的碗里。结果他不肯,非要夹给我,还说用这块鸡肉贿赂我,以后多给他讲游戏的事。结果推来推去这块肉就掉到了地上。本来风场的地是很干净的,因为这里要直接坐人,而且天热的时候这里就要充当饭桌,所以监号里的“劳动人民”每天会把水泥地擦得一尘不染,哪怕穿双白袜子上去走路都没问题。也正是因为如此,像鸡肉这样的贵重菜掉到地上捡起来吹一吹也就可以吃了。但还没等我拿起来,一双手就迅速地伸过来,捡起鸡肉便放在了嘴里。我和喜全都一愣,抬头一看,居然是陈大志。
“小哥,不想吃别扔啊!我等着呢!”他面无表情地看着我。
“我×你妈,陈大志!狗球东西我让你吃了吗?你就放你的猪嘴里!”喜全第一个蹦了起来,抬起腿就给了他一记飞脚。
蹲在地上的陈大志显然没有料想这个小娃娃会对他突然袭击,一个趔趄就坐在了地上,手中饭盆里滚烫的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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