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好了么?”傅官保瓮声瓮气的问道。
他不瓮声瓮气也不行, 为了隔绝难闻的气味儿, 傅官保在自己的鼻孔里塞了好大一团布, 把鼻子都给拱成猪鼻子了, 只能用嘴喘气,可不就瓮声瓮气的了!
“你挑开看看。”白羽站的稍微远了一些, 口头指挥傅官保。
傅官保听白羽发话了, 只能任劳任怨的把一滩都快泡臭了的芒草用长竹竿挑了一下。那芒草被泡的稀软,一碰就像是要断了。
“行了。”白羽探头一看,点点头。
傅官保得了肯定, 立刻就把手里的竹竿换成了一个竹子编的大漏勺,把那些团在一起的芒草都从巨大的臭水池里舀了出来。
说起来, 这个池子挖好之后, 白羽往里面注的可是清水, 但是这芒草泡进去之后,又用了一个盖子把这池子的顶给盖住了, 时日长了, 味道就越来越难闻了。
董永早就在灶间烧好了火、用陶锅煮好了水等着了。
傅官保自从被白羽划归到自己人的范围之后, 就开始被白羽指挥着做各种杂活了。
傅官保从一开始的手生到现在对大多数事情都熟练起来,其实并没有很久。这也从侧面证明了董永说傅官保不是学不会、只是不愿学的评价。
这一次白羽忙活的事情, 还是因为董永:董永是学舍的学生, 平日里除了笔墨的消耗,最多要用的就是竹简了。
自己做笔记的竹简还能用木板木片或者自己砍的竹子来制作, 可要抄录一些孟夫子为他们寻来的书目时, 却是要用好一些的竹简的。
但这些好的竹简价格可不便宜, 所以董永每次都把字写得很小很密,就为了能省下一些买竹简的钱。甚至还因此而练就了一手漂亮的蝇头小楷。
白羽这才想起来“纸”这回事。
他本来是想要自己做这件事的,但是等董永问清楚了他要做的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之后,就立刻跟打了鸡血一样,完全没了之前温润柔和的模样,手舞足蹈的帮着白羽一起挖坑挑水。
董永都帮着忙活了,傅官保自然也跟着一起挖坑挑水。
等到坑挖好了,水注满了,芒草也泡进去了,董永和傅官保就开始了抓心挠肝的等待。
董永的焦急是因为知道要是白羽所说的“纸”真的出现了,会对天下读书人有多大的作用,所以才焦急的;傅官保就只是单纯的好奇了。
好不容易等了快三四个月,家里养的鸡都孵出新茬的小鸡了,白羽才同意掀开木盖看看。
本来想看个稀奇所以自告奋勇的傅官保是真没想到,这味道是真大啊!
有点后悔的傅官保把这团芒草放到边上的清水池子里洗涤干净,这才送进了灶间里去。
“这个东西,真的能变成那个什么纸?”傅官保把一桶泡发了的芒草倒进了热气腾腾的陶锅里,还是觉得不太敢相信。
“该放碱了吧?”董永没回答傅官保,反倒很紧张的默念着白羽之前的交代,看芒草放进去滚了几滚之后,抖着手往陶锅里撒了些已经碾成粉末的碱。
然后又赶紧盖上了麻布和锅盖,就和傅官保一起,巴巴的守在了陶锅边上。
“你们俩为什么不来吃饭?伯都把饭做好了!”过了快半个时辰,白羽过来叫人了。
董永指着陶锅解释:“我怕火过了,看着一些。”
“对对!哼哼。”傅官保忘了把鼻子里塞的布团拿出来,笑起来听着有点像猪哼哼。
“要好几天呢!”白羽看了一眼陶锅,“咱们去吃饭。而且你们俩明天就回学舍去了,肯定看不到我做纸了。”
董永和傅官保一听还要好几天,一个是默默的叹了口气,一个却是立刻就没了精神蔫头巴脑的。
等第二天两人回了学舍上课之后,因为白羽说他们俩赶不上做纸这件事,上课的时候也有些心不在焉的。
孟夫子注意到了这一点,等放课后就留下了董永来,细细询问是否是生活上有什么困难:“便是有一时的不便,也要静心才行。读书是最耽误不得的。”
董永诚恳的对孟夫子认错:“是学生心志不坚,让先生费心了。”
“你不是个不明白的,到底是什么事让你这么心烦意乱?”孟夫子又问道。
董永沉吟了一下,斟酌着字句说道:“诚如先生所料,若是普通的小事,是不会扰乱学生的心神的。这件事若是成了,对天下学子都是有极大的好处的。”
董永回来之前,白羽就曾经说过,要想让纸张快速推广,是需要借助一系列人的力量的。他的第一个目标就是孟夫子,所以董永才敢这样堂而皇之的告诉了孟夫子。
孟夫子的好奇心起来了:“哦,什么东西对天下的读书人都有好处?”
“是纸。”董永说道,“我等读书识字之辈,每当自省所学或是抄录圣人前言的时候,都要用竹简。这竹简太过沉重庞大。所以学生家中寄住的白公子便说要造一种如同丝帛一般轻薄柔软能书写的东西,白公子称之为‘纸’。”
“你便是因为这个才心神不宁的?”孟夫子沉默了一下问道。
董永点头:“是的。学生和傅官保之前在家里已经参与了一些制作,因为月假结束了回返学舍而不能亲眼看到纸张的诞生,难免心浮气躁。是学生轻浮了。”
“轻浮个……轻浮什么?别说是你了,我听了都心痒痒的。”孟夫子差点就爆了粗`口,最后关头止住了。
如果……如果董永说的这个叫“纸”的东西真的做出来了,那绝对是空前绝后的大事!要他是董永,肯定绝对是不会回来老老实实的上课的!
孟夫子心里想道,当然,他不是说董永的定力就一定比自己好,也有可能是因为董永这孩子根本没有意识道这是一个多么重要的发明。嗯,就是这样,小孩子家家的不太知道轻重缓急。
“这样,你既然心急,我强留你,你也未必能静心下来学习。我准你和傅官保的假,你今晚就回去吧!”孟夫子考虑了一下之后说道。
董永本来还想推辞来着,可一抬眼就看见孟夫子的一双眼睛闪着锐色目光,带着股不容置疑的意味,就只能恭敬从命了。
等出了门,就看见傅官保在门外头来回转圈呢。一见董永出来了,赶紧就走了过来:“董永,先生骂你了?”带着点担心,又带着点幸灾乐祸。
董永摇头:“先生给咱们俩假期,可以回去了。”
“回去?”傅官保觉得这个发展有点不对,“先生不是因为你上课走神才叫你留下的吗?怎么又准假了?”
董永就把自己和孟先生的对话说了,“就是这样,孟先生让我们俩今天就可以回去。”现在不过未时过半,若是坐骡车回去,天黑之前肯定能到家。
傅官保脸上就带出些小小的酸意,“我就知道,我就是个搭头!我上课还走神了呢,也没见先生他找我说话。现在准假了,就把我也算在里头了。”
“你不想回去看看?”董永不接傅官保的话茬,反问了回去。
傅官保立刻就不酸了,一个劲儿的点头,“当然是赶紧回去啊!”说着就拉着董永往家里跑。
到了家里,傅老爷听说了这事,嘿嘿笑着也跟着上了骡车,“一起见识一下这稀奇的东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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