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岁女童的力气到底比不得一个十岁的男孩,顾云瑶索性也放任他不管了,任顾钧书将合窗慢慢地完全支开。
他的眼睛骨碌碌转了两圈,才落定在顾云瑶写的那副字帖上,有些新奇:“瑶儿妹妹在练字?”
晓得他是一个越搭理越来劲的性子,顾云瑶也不应声。
顾钧书的一颗滚圆的小脑袋,完完整整地探进来,估计是想把她的字帖瞧得更清楚些,看得可仔细。
不久之后,顾钧书才瞧完那上面每一个字,哈哈大笑她:“写得这么丑。”
顾云瑶静静地看了他一眼,谁还不是从略显拙劣练到熟能生巧的境界?
就说当今的内阁阁老们,当年初碰字帖时,也未必练得比她好到哪去。
况且她还是故意的。
顾钧书笑了许久又不笑了,还有些尴尬,顾云瑶一双乌溜溜的眼睛只定定瞧着他,也不说话,顾钧书莫名其妙地从她不冷不热的态度里看出了一些压迫感。
以往这个妹妹,总是被他的母亲肖氏挂在嘴边,说她可怜,二太太走得早之类,很是叫人心疼。肖氏交代他们的内容也是,希望他能与弟弟顾钧祁两个人好好照应一下她。
他不负所望地确实“照应”了一下她,用一些很特别的方法。
每回看到他时,眼前这个年龄尚幼的妹妹都会被吓得哇哇乱哭,甚至听到丫鬟说书哥儿要来了,就要退避三舍,躲得远远的。
长此以往,顾钧书养成了一种习惯。
她越是想避开他,越是在见到他时那双乌溜发亮的眼里蓄了一汪晶莹的眼泪,顾钧书越是想要她和他好好说话。
明明对他的二弟还亲近一些。
顾钧书搞不大明白,今次也找了个由头,逃了进学。眼下夕阳西斜,转到老太太的安喜堂,故意想来瞧瞧她。
顾云瑶已经不是以往那个任凭他们欺负的小孩子了,记忆有些模糊,却也隐约有种见到他就怕的感觉。
不过念在多日前,她爹为顾钧文求情时,这位大房的哥哥冲她挤眉弄眼想逗她笑的份上,顾云瑶想定了片刻,还是决心给他点好颜色。便笑着说道:“大伯父和大伯母都在安喜堂内,钧书哥哥此刻不在书房里温习,一会儿叫伯父伯母见着了,小心被罚抄书。”
一听见抄书,顾钧书叹了口气:“饶了我吧,我真不是一个读书的料,可爹还有娘,总想着让我将来也能考取功名。”
想是他被罚的次数不少,顾云瑶看了他一眼,前世的顾钧书的确不是一个读书的料,后来发生的事也叫人颇有些伤感。
其实前世,她与大房的两位哥哥关系浅淡,原因在于她对他们的印象不好,谁会没事做喜欢上总爱欺负自己的人?且十多岁时,她父亲被贬为地方官,大伯父也被降职贬去一个偏远的地方做知县。
一直在生活一起的顾家人,终于因为事故而生硬地分了家。
大伯父一家人的消息只能通过书信来往获悉。
不巧的是,她爹顾德珉被贬得地方也有些远。现在想来,极有可能是当时的皇帝陛下故意为之的。
书信在一来一往颠簸的路途中还不幸遗失了几封。
最后一次听到顾钧书的消息,顾云瑶是最晚知道的那个。
为了让顾钧书和顾钧祁两个儿子考取功名,再度光耀顾府的门楣,大爷顾德彬强逼不爱念书习文的顾钧书用功学习,顾钧书虽然是勉强照做了,也中了秀才,却在秋闱时落榜。
自那以后他非常的消沉,每天花天酒地惹出了不少事端。有次好像得罪了皇帝委派去巡抚的御史大人,那巡抚又与京中一干阉党关系甚好,使了人趁夜色将出外买酒喝的顾钧书当街打死。
大伯身为知县,却连儿子的命案无法了结。
大伯母因此终日以泪洗面。
顾钧祁也因为哥哥的离开而消沉了很久。
想了半日,直到耳边又传来顾钧书的声音,她才微微地收回神思。
顾钧书看向她:“瑶儿妹妹,你又在想什么?”
总觉得自从她病好以后,老是喜欢像现在这样发呆。顾钧书不明白,她究竟在想些什么?
顾云瑶摇摇头,只说:“没什么。”
用完饭,老太太亲自到她的次间陪她一起读书,今日读的依然是《三字经》。老太太也不抽查她的背诵情况,只当睡前的一些小故事说与她听。
今日已经念到了:“人之伦,父子恩,夫妇从,兄则友,弟则恭,长幼序,友与朋,君则敬,臣则忠,此十义,人所同,凡训蒙,须讲究……”
顾云瑶趴在炕上,已经洗漱过了。老太太念得有些累,烛火微亮,映在她素日有些严厉的脸容上,半明半亮,显得柔和了许多。
她现在才六岁大,已经多了很多想法,有些事本不该由她来承担,但既然能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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