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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时分,脏乱不堪的弄堂深处,昨夜风流快活了一整夜的两名乞丐,其中一人留在弄堂中看守又一次晕过去的面色苍白如纸奄奄一息的明敏,另一人拿着从明敏头上取下来的发簪去城中最大的那间当铺给当了,然后用当掉玉簪得到的钱买了三套最便宜的粗布麻衣,就快速回到弄堂中。
之后,两名乞丐先自己分别换上,等换好了后用剩下的那套衣服将奄奄一息浑身上下不着一缕的明敏给包裹起来。
最后,其中一人再出去,买了辆简陋便宜的马车后回来,就带着昏厥的明敏偷偷摸摸出城,准备将明敏卖到临近的城镇中的青楼去,好再捞一笔钱。相信以她的容貌,就算已经是残花败柳了,也绝对还可以卖个好价钱。
此时明敏,已形同一个破碎的没有魂魄的稻草人,即便是昏厥中,眼角也不断留着泪,充满了武直尽的绝望。唐钰,他现在到底在哪呢?在她最需要他的时候,他到底在哪?他把她赶出了唐门!
中午左右,两名乞丐便带着明敏进入了下一个城中。
在城中绕了一大圈,前前后后找了好几家青楼,但最后都因价钱太低而没有谈拢后,两名乞丐带着昏迷的明敏直接奔向下一个城,准备到大一点的城中再试试。
暗中一直跟着与监视着这一切的人,在两名乞丐带着明敏又赶往下一个城后,收到乌云传来的命令,就没有再跟下去,返回原先的城中。
原先的城内,客栈中的唐门中人一大早醒来的时候,全都没有察觉到自己身体有何异样,浑然不知自己昨夜中了迷香,只当下午赶了那么久的路,路上颠簸,身体疲惫,所以睡得比较沉。
在发现明敏不在房间中,找了整整一个上午也找不到明敏的踪影后,一干不免焦急担忧的唐门中人只能先立即飞鸽传书回去,向唐门中的唐钰禀告。
身在唐门之中,收到消息的唐钰,只当是明敏自己走了。而她既然知道唐莫是去斯城,消息如此灵通,断定了她暗中确实有人,那对于她的安危就不需要太担心了,于是便直接命让那些护送的唐门中人回来,不必再找了。
客栈中的乌云,已经等到了葛钦送来的东西,也是最后一样东西。可以说,一切都已准备妥当。
在中午过后,乌云便离开了客栈,启程前往最近的海边,一路上一如之前让身边的人都乔装打扮,不露一丝痕迹。而对于沿途看到的一切,那些横冲直撞,打砸武林各门各派,抓捕武林中人的魔宫中人,尽量选择避开点。
傍晚时分,一行队伍终于到达了海边。
而此时的海边,早已经有艘船在等着。
单从外表看,这艘等着的船与其他船比起来没什么特别,大小也与一般的船相差不多。
“祭司大人,到了。”驾车的车夫率先跃身下车,回过身来对车厢内的人恭敬地开口。
车厢中一直闭着眼,在闭目养神的乌云,平静无波地缓缓睁开眼,摸了摸膝盖上的小奶娃的小脸蛋后,带着小奶娃走下马车,步上船只,一边走一边对身后跟上来的一行人吩咐,“马上开船。”
紧跟在后面的一行人领命。
没多久,停靠在岸边等候的船只就驶离了岸口,在茫茫无际的海面上航行起来,在夕阳西下中离去。
入夜,在海面上航行了将近两个时辰后,只见一望无际海面上突然出现一艘大船乘风破浪迎面而来。
待两艘船靠近,乌云带着小奶娃上了乘风破浪而来的大船,船上的其他人也是一样。而原先从海岸边坐出来的船就直接命人凿破,让其就这么沉入海底。
一炷香左右的时间后,海面上只剩下一艘大船,再没有其他。
大船航行起来的速度显然比之前那艘与普通船只没什么不同的船来得快,在夜幕下一路披荆斩棘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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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的斯城城外,海岸边停靠的那些船只中的最大、最豪华那艘大船上,明亮的船舱中,一同从魔宫出来,在等着各路人马消息的夭华,消息还未等到,倒是先等到了容觐。
对于容觐的到来,夭华并不意外。
船舱内——
当到来的容觐进入的时候,只见夭华正慵懒地斜靠在软榻上面,慢条斯理地品着茶,船舱内的空气中依稀飘荡着一丝淡淡的茶香,沁人心脾。
“宫主。”容觐拱了拱手。
“你怎么来了?”夭华心知肚明,故作意外。
“我想亲自问问宫主,眼下这一切都是真的?你真的想统治武林?”
夭华抬眸缓缓审视了一眼容觐,好像有些奇怪他竟会说出这样的话来,片刻后淡淡摆了摆手,让船舱内伺候的婢女都先下去,“如果本宫没有记错的话,你好像也是从魔宫出去的吧?怎么,现在本宫要对付武林,拿下整个武林,你有些不乐见?还是你准备阻拦,怎么急忙赶来?”话语不咸不淡,声音也不重,但船舱内的空气却明显有些低沉了下来。
容觐并非这个意思,看着软榻上面的夭华不动,“为何如此突然?”
“突然吗?难道你不认为眼下正是最好的时机?错过了,可就不会再有了。”夭华说着,一手端着茶盏,一手捻着茶杯的杯盖,动作轻缓地摩挲了一下杯沿,浑身上下还是那慵懒之态,红色衣摆的一角垂落在软榻的榻沿,在烛光下妖冶如血,一如她周身散发出来的气息。
容觐当然知道眼下是难得的机会,可是,“老宫主在世时,都从未有这样的意图。宫主,我并非反对你这么做,只是,我不想宫主你有朝一日到走火入魔的地步,我不想宫主你受伤。”说到这里,容觐不觉上前了一步,希望夭华能够听进去,她眼下的这句举动真的让他很担心。
“呵呵……”夭华笑了笑,不予评论。
“宫主,如果可以,还请你务必三思。”容觐再劝道。
这时,有婢女快速前来禀告,“宫主,唐大公子来了,现在就在外面。”
“你们倒是约好了似的。”夭华再度一笑,看了一眼容觐,对进来的婢女回道:“让他进来吧。”
“是。”婢女点头,就快速转身出去请到来的唐莫,很快将唐莫请上了船。
唐莫进入舱内的时候,看到的情况与容觐差不多。
她好像很喜欢这么慵懒地靠着与躺着似的,浑身上下透着一股的散漫之气,但散漫之下又让人不得不谨慎。而从她的面色与说话的中气中可以肯定,她的身体已经没什么大碍了,不过在她微抬手喝茶的时候,还是可以看到她的左手手腕上包扎着白色的纱布。
“来人,奉茶。”夭华抬眸对上唐莫的双眼,才分别这么短短时间,没想到这么快又见面了,“唐大公子,请坐吧。不知唐大公子突然大驾光临,所为何事?本宫可没有那么多空闲时间。”
“这么说来,宫主似乎不太欢迎我?”
夭华笑,不语。
转身出去的婢女很快端进来两杯茶,放在夭华对面的椅子旁边的案几上,后又快速退下。
唐莫先行走过去坐,在经过容觐面前的时候,脚步微微停了一下,“容公子,我有话想单独与她说,还请你先暂时回避一下,如何?”话落,不等容觐回答,唐莫接着往前,就在座椅上坐了下来,端起案几上面离自己比较近的那杯茶喝了一口,举手投足间同样慢条斯理,一袭白衣在烛光下似镀着一层淡淡的流金。
夭华看过去,只见对面坐下之人白衣如雪,倾世容颜,贵气无双,简直完美得难以挑剔,无人能比。
但看着看着,夭华倒真希望对面坐下之人换成是乌云这厮就好了,同样的白衣,同样的一尘不染,但却截然不同的脸孔与额气质,也不知道这朵乌云到底藏哪去了,到现在还没有一点消息,害得她好找。又是用明郁算计她去那迷失森林,又是囚禁她取血,一项项回想起来,真是又爱又恨的很。
容觐沉默了下,看向夭华,见夭华并不说什么,便先拱手退下,“宫主,那我先出去。”微微一顿,“我刚才说的话,还请宫主真的能考虑考虑。”
“去吧,在外面候着,有事本宫会叫你。”直接忽视容觐后面的那句话,夭华淡淡地收回视线,不再看对面的唐莫,也没有再看容觐,指尖捻着杯盖再抿了口茶。乌云啊乌云,等找到他与抓到他后,看她怎么对他。
容觐颔首,转身走出去。
下一刻,整个明亮的船舱内便只剩下了夭华与唐莫两个人。
“唐大公子,请说吧。”
“你可知道自己现在到底在做什么?”声音低沉,但唐莫脸上并没有多大的变化,没有直接表现出来。
“本宫当然知道。如此说来,唐大公子可是为了唐门来的?想求本宫放过唐门?”说着,夭华又是品了口茶,看着袅袅白色的微小蕴气从茶盏中散发出来,后面再接上的话,声音已然近乎一百八十度的回转,“可是,凭什么?”
“动不动得了唐门,现在说还为时尚早。你可知道,你如今是在玩火?”
“那又如何?本宫玩得起!”夭华狂妄一笑。没错,她确实是在玩火,可这火与任何人理解的都不同。而这,是她回去的先决条件。没有这团火,她无法回去。
“是吗?”听到这里的唐莫,语气有些阴晴难辨起来,放下手中的茶盏起身,开始走向软榻上的夭华,一步一步走近。
夭华斜眸看着,没有动,身上的毒都已经解了,除了左手手腕上的这些伤痕外,身体也都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唐莫直到走到软榻前,距离软榻仅有半步的时候停下,低头居高临下地看向软榻上的夭华。
“怎么,几日不见,唐大公子不认识本宫了?需要靠这么近看?”
“是突然更不了解了。”伴随着话,唐莫突地一下子在床沿坐了下来,平视夭华。
夭华还是没有动。当然,这样的平静只是表面上的,似笑非笑一声,“唐大公子又何尝真的了解过?”
唐莫没有再说话,突然有些沉默下来,就这么看着夭华,有些一眨不眨的。葛燕与唐昈的反对,都不算什么,也一点都不重要,重要的只是她。能时时刻刻如此牵动他心与影响他行动,并让他如此急切赶来的,这世上也就只有她,“有的时候,我真的想直接折了你的翅膀,断了你的双手双脚,将你捆绑在我身边,让你从此只能依靠我。”
“呵……这就要看唐大公子你的能耐了,说不定哪天是本宫毁了你的一切,断了你的手足,将你捆绑在本宫身边呢?”微微一顿,夭华笑得似乎有些开心,“恩,不知唐大公子要不要试试呢?”
“若真有这一天,我倒很乐意。”
“这么说来,那就当约好了。等真有那个机会,而本宫又有那个心情,唐大公子绝对是本宫的首选,本宫……呜……”
毫无征兆地,就在夭华说话之际,唐莫突地一把扣向夭华的手腕,头一低便吻上了夭华的唇,无视颈脖上刹那间扣上来的那只手与那手上的力道。有时候,他还想挖出她的心,好好地看看。
夭华眯眼,电光火石间扣上唐莫颈脖的手徒然透出一丝杀气……